为了不让我的事情败露出去,我选择逃避、选择沉默、选择甩锅给一具无法为自己辩解的尸体。
人活在这个世上,有时候一旦走错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将错就错。我会将错就错一辈子吗?
小宁用手指轻轻让吴垠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站起身,眼里满是惊恐,她的脸颊上淌着晶莹的泪,面部肌肉微微抽动,紧接着,她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俄切,你这是过失杀人。」
过失杀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我整个人像被抽走魂魄一般瘫在地上,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打颤,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我不是……我没杀人……我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要打的,我还好心劝了他的!」
我抬头望着所有人,他们的脸一会从一个变成两个,他们的声音也是,还带着冗长又刺耳的回音。大伙们明明就在我耳边说话,这感觉却像我和吴垠那样阴阳两隔。
他们的声音很遥远,但我也大概听清了内容,大家的谈话内容已经变了,从如何抢救吴垠变成了如何善后吴垠的死亡。
就在我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茉莉突然缓缓道出了一句残酷的真理。
她的脸色惨白,乌黑的眸子里挂着少许的泪珠,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们……偷偷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埋了……谁也不准说出去!」
真没想到茉莉如此柔柔弱弱的一个小妮子居然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这一刻她不再是茉莉。
我们全都扭头看向她,茉莉正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她想冷静下来,可下一秒她的情绪突然爆发了,她冲我们大喊:「你们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我说错了吗?」
她没有错。
其实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没人敢亲口说出来。
谁都不愿意当那个第一个开口的坏人。茉莉却替大家说出来了。
从今天起,我对茉莉又有了新的认识。
「走吧,收拾东西。」守宫打破沉默,穿上外套,「我知道一个地方。」
守宫让飞仔去开车,我和守宫把吴垠的尸体扛到后备箱里,然后再去五金店里买两把铁锹。
成都市武侯区的机投镇是一大片城中村,在草金立交桥附近有一大片荒地,跨市的异地毒品交易经常在这里埋包,绝对安全。
从仓库开车过去大约一个小时,车内笼罩着一种可怕的死寂,我总是觉得如坐针毡,这种压抑的气氛让我实在喘不过气来。
飞仔烦躁地按着车喇叭,刺耳的鸣笛声犹如地狱丧钟般惊悚。
他看着后视镜对我们大喊了一句:「喂,你们一个个的别这么严肃好不好?
往好处想啊,吴垠最起码是活活爽死的,这也算是喜丧啦!总比得癌症强吧?」
飞仔扭头看看我们,他的玩笑话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他摇摇头继续说:「唉,我妈就是得癌症死的,她走的时候还剩了好几盒奥施康定呢!全让我给吃了……我妈一次吃两片,我一次吃六片……」
没人愿意接飞仔的话,他也渐渐失去兴致,闭上了嘴。其实我有时候也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缺德,还是只是为了让我们别那么难过。
顺江路、天府大道、南三环……为什么还没到?
飞仔明明已经超速了,但这依旧是全世界最慢最慢的牛车,当你乘坐的小轿车后备箱里有一具尸体时,你会理解我说的话的。
今夜凉风习习。
垃圾袋和废报纸在夜空中飘飘荡荡,汽车驶过废弃的建筑工地,大片绿色的防尘网上堆满了发臭的垃圾,巴掌大的老鼠窜来窜去,流浪猫狗从危楼里溜出来翻找食物,头顶天罗密布的违规电线在漆黑的臭水沟里映出倒影;没有车灯照耀的地方漆黑一片,有光照的地方则到处都是飞扬的尘埃。
飞仔找了一片湿漉漉的空地,把车停稳。守宫主动帮我一起挖坑。
上一次用铁锹还是在老家帮我妈翻地,这次我却要帮自己埋尸体。
快一点、再快一点……只见那个土坑越来越深,越来越大。我豆大的汗珠落在漆黑的土坑里,它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了,差不多了。」守宫把铁锹丢在一旁,「把他拿出来吧。我抱着上身,你抱着腿,一起数到三,我们就松手,让他平躺在里面。」
我点点头,「嗯,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