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这安园什么时候有这些规矩了?她怎么从不知道?
侧眼看到婷婷的错愕,念离当下什么都明白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脚已经迈错了,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是。
安以墨很得意,不知为何,他只要看到念离狼狈的样子就很开心。
他虽然不是个仁厚的东家,却一向和刁钻刻薄挂不上边的,可现在碰上了门神一般的念离,总觉得头上像是多了一个妈似的,不自觉就拿出气老太太那一套来捉弄她。
“有的人就是该进不进,该退不退,自以为聪明。”
安以墨眸子如海,顷刻将念离吞噬,可怜她端着药炉的托盘,双手都在微微地颤抖,却只能卡在门槛上,这让安以墨多少有些不忍了。
“还不进来,屋子外面那样凉,你不怕也染了风寒?”
念离这才进了书房。
她抿着嘴儿小碎步走到屋子正中的八仙桌前,将托盘置于小桌上,离安以墨足有三米远。
然后亲自掀起药炉盖儿,端了小碗,将药舀出三分之二碗的分量,低头戳了一口。
微微一皱眉,念离将药倒掉,然后拿了新的小碗,照例倒了三分之二碗,这一回却在小碗边上配上小碟子,里面放了三颗话梅,想了一想,又拿掉一颗。
安以墨特别想全神贯注地看书,可是他的目光不自觉就被念离这行云流水的动作吸引了。这整件事儿最让人着迷的地方,就是你明知道她在做什么,却不知为什么。
“你折腾什么呢?”
念离挥一挥手,门外看的同样愣神的婷婷高高端起事先准备好的红木黑漆金花的小托盘正打算迈腿进来,安以墨却横出一声:
“忘了我的话么,女人不得入内。”
婷婷一哆嗦,念离瞪着安以墨。
那我算什么?白菜吗?
安以墨巧不巧这时候喷出一句:“立在那里做什么?装白菜吗?!”
念离一眯眼睛,压下一口恶气,换上标准笑脸,快速走到门口,端了那托盘进来。她将素白的瓷碗置于正中,素白的勺子置于一侧,红亮的两颗梅子在勺子里凑在一起,整个盘子无论是从色泽还是摆放上都十足讲究。
“相公,药好了,可以喝了。”
安以墨还是第一次以这种排场喝药。
东西都还是那些东西,只是经念离这么一搞,似乎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药苦,念离尝过了,于是配了梅子解苦味。”
安以墨听着念离的话,随手捏起一颗梅子把玩。“又为何拿走一颗?”
“是念离疏忽,先前伺候的是女主子,这样的苦法怕是三口才喝得掉一碗药,就备了三颗。可是对于相公来说,两颗就够了——”
“笑话,我根本不需要。”
说罢,安以墨端起瓷碗一个仰脖,偏生要做个英勇无比的男人样子给念离看。
一口吞下半碗。
靠,真苦。
一阵反胃的感觉,如果这个时候能放下瓷碗,含一颗话梅,那多惬意啊——
这宫里来的小蹄子,表明上不喜不悲的,骨子里真是精灵古怪得可以啊!这都算得准!
安以墨皱了一下子眉头,硬着压下去满腹的苦味,咕嘟咕嘟剩下半碗也下了肚。
喝完,将药碗往念离面前端端正正一放。
“拿去。”
靠,这个时候要是能来拿第二颗话梅,那就太美好了。
安以墨抹了一把嘴巴,逞强着说:“好喝,以后记住,不要拿宫里那套规矩来安园说事儿。”
说这话儿时,他还一口冲鼻的药味儿,苦涩得光闻着就有些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