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羽当时在刘玄手下为将,得知姨母成婚的消息,心神大乱,被卫畴所俘。因他勇武过人,反受到卫畴的赏识,对他各种礼遇有加。
他便跟在卫畴身边,尽力竭力,替他接连斩杀了敌方数员猛将,以报卫畴对他的恩遇。
在卫畴下令攻打宛城之前,他从没求过卫畴一件事,可当他得知何济已死,姨母已然寡居时,便恳求卫畴能在攻破宛城后将姨母赐给他为妻。
他难得对卫畴有所求,卫畴自是当即答允,可章羽错就错在,他因太过挂心,再三同卫畴提起此事,结果,反倒勾起了卫畴对姨母的好奇之心。
我这才明白,为何当年卫畴攻破宛城后,指名道姓要姨母去见他,原来皆是因为章羽之故。
而令章羽万万料想不到的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主公,在见到他心悦的女子后,亦心向往之,竟然不顾先前对他的承诺,索性将姨母据为己有。
恼得章羽愤恨不已,将卫畴昔日赏赐给他的宝马锦衣尽皆留下,骑一匹老马,单骑而去,从此反了卫畴,自行招兵买马,打下荆州六郡,亦成一方诸侯。
此时的章羽,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犯了命案,落魄潦倒的逃犯,而是功成名就,雄踞一方的豪强,可他却始终未曾娶妻,仍旧心念着姨母。
听到这里,我忽然心中一动,问道:“敢问将军,当日水淹樊城时,您曾命手下兵士围着一艘卫军战船,找寻一名女子,您要找的,莫非就是我姨母?”
章羽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流露出一缕强烈的恨意。
“吾修书一封,送于卫畴,又佯装败退,好容易激得他将你姨母接到樊城,又恰逢大雨,使吾得以用水攻大败卫畴。吾还在卫军中安下了一名内应,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本是天赐良机,让吾终可得偿夙愿,哪知……却还是功亏一篑!”
他说着,狠狠一掌击在案上,震得那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齐齐跳动不休。
内应?人和?
我猛然想到什么,忙问道:“敢问将军可是让那名内应告诉你,我姨母是在哪艘船上?”
“不错,吾派了那么多人去,哪知却还是……”
我已经有些明白了,“将军难道就不曾想过,或许是您的那名内应故意告诉了您错误的讯息。当时您手下那些兵士前来围攻的,并不是我姨母的坐船,而是……我和卫恒所在之船。”
我甚至怀疑,章羽口中那名所谓的“内应”是故意让章羽以为我所在的那艘船就是姨母的藏身之处,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帮章羽得偿所愿,终于得到姨母,而是为了让我在乱军中被章羽的兵士掳走,那个人,他是想要害我。
还有当时在船上,从我身后射来的冷箭……究竟是谁?这般的恨我,不择手段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问了章羽,可惜他也不知道那名内应的身份,姓甚名谁。我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那个人就在卫畴的军中,可我实是不记得我有得罪过什么人,以致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章羽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也斩断了我的希望。
“既然夫人已知晓前因后果,那就安心的留在吾处。你既是她的外甥女,吾自当好生相待,夫人也无须担心吾会对你做些什么,虽则夫人的相貌同你姨母有三分相似,但,你毕竟不是她……”
“至于放你回去之请,夫人往后休要再提!”
我心中有些发沉,难道真的要再等半年,我才能见到卫恒?
他为了我受了那么重的伤,我却不能在他身边照顾他,前后两世都不能,难道这一世,仍是由着吴宛衣不解带地在他床边侍奉他汤药饮食,为他上药擦身?
章羽见我仍不肯放弃,冷声道:“夫人若再想绝食,章某不介意命人每日给夫人灌食。我并不欲伤夫人性命,不过是以此报复那卫畴罢了。夫人略忍耐些,横竖要不了多久,少则数月,多则一年,你便会重新回到你那夫君身边。”
我微微有些动容,“原来将军也知道您这荆州到底是守不住的。”
章羽笑笑,“我章某虽也算是个人物,有勇有谋,可和卫畴相比,不是我长他人志气,到底还是差了他几分。他占尽先机,多年经营,如今半壁江山都是他的,而我只有这一州之地,以卵击石,如何长久。”
“不过——”他话锋一转,“要想灭了我章某,也没那么容易,夫人若想早日见到你的夫君,就看你那夫君能不能早些杀光我的人马,拿下我这荆州。”
章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只得息了求他放我回去的心思,想着怎生把这九个月熬过去,等卫恒来救我。
脱身无望,又发现有人在暗中想要夺取我的性命,我闷闷不乐地回到我住的那间屋子,因为心绪不佳,端茶来喝时,失手将茶盏打翻在案上。
章羽拨了四名婢女来服侍我,其中一名唤作逢春的,最是伶俐,立刻便拿了块东西来擦拭案上横流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