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别让我再看见他!”,韩茗槿心想,若是你知道那次……他就在隔壁……刘容见他不做声,以为他是不以为然,“算了,还是让侍卫去教训他一次。”阿槿哭笑不得。
没想到刘容这一扮小厮还上了瘾了,元宵佳节,他从宫里的晚宴上找了个理由溜出来,韩茗槿也未回父亲的府第,他们约好了去看花灯会。等拿出小达子在外面铺子买的衣服的时候,两个人都傻眼了,是两件棉布的大红长袄,刘容先换上了,但他不肯穿成这样上街,好歹从跟班那里弄了两件土布蓝衣套在外头,搭配的不伦不类的,刘容还把头发放下来,只用个绳子在脑后随便绑成一束,可即便是这样的打扮也丝毫掩不了他令人销魂的美,刘容很不满意,他想弄点锅灰把脸涂黑些,阿槿却舍不得。为了安全他吩咐一干侍卫远远跟在后头。
两个人从东华门前的夜市开始逛起,这些天金吾不禁夜,所以各种卖字画儿的,捏面人的,串糖葫芦的,还有数不清的做小买卖的,耍杂技的,说书的,算命的都来了。逛的饿了还可以来一碗热腾腾的汤圆,或者红油的馄饨,又或者烤的焦黄的馅饼。不时听到小孩子突然放个鞭,吓得旁边的大人一哆嗦,来来往往的人都和自己的同伴开心的聊着,刘容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快活来,他笑咪咪的往前走着。
花灯会就在护城河岸边上,各式各样的花灯聚结在那里,每一个灯都是个故事,看的人最多的当然是猪八戒背媳妇,肥头大耳紧紧搂着媳妇的样子惹得小孩子们哈哈大笑。还有嫦娥奔月,她做出飞升的样子,可是眼睛仍然望着底下,是想再看一眼她的后羿吧,再往前走,不少人看的一个灯旁边写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而头戴乌纱帽颤颤巍巍的县太爷苦着脸扛着一把锄头,好像真的要去种田的样子,旁边的人都小声谈论着,刘容也小声的对阿槿说:“瞧清楚了啊,你若是做了贪官,我也让你回家种红薯去。”阿槿笑了,我在老家的时候也曾在农忙的时候下地做活儿呢,啊!刘容的嘴张的老大,“你怎么从未对我提过?”
阿槿见边上有个茶汤摊子,他拉着刘容到那里,叫了两碗茶汤,边喝边说。“每年农忙的时候大家都要回家去帮忙,从先生到学生都一样,特别是春耕秋收的时候,有时候在田里见到浑身脏兮兮的先生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叫他。”刘容听得有趣,他想象着站在牛后头犁田的阿槿,忍不住就笑了。阿槿见他笑靥如花,一口茶汤含在嘴里都忘了咽下去。那个卖茶汤的老头有个五六岁的小孙子,拖着一条鼻涕望着刘容,老头呵斥他,他也不肯走开,原来小孩子最是直接,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哥哥,刘容摸了摸他的头,给了他一个银锞子,老头连忙摇手,“客官使不得呀,使不得,这茶汤不过一个大子一碗,你们看着像是来京城赶考的学生,可别把盘缠给花光了。”
也许是刘容的银子给的大方,老头儿不但找出一捧花生请他们吃,更开始和他们闲聊起来了,他摆摊儿卖茶汤一辈子了,“看这位公子面相就不是凡人,将来必是能大富大贵的!”阿槿笑着摇摇头,这老儿也是个爱瞎侃的,老头儿又嘱咐道:“你们出门在外的,可要防着些,像这位公子先前一下子拿出一块银子来,可不安全呐。”刘容说:“这是京城,天子脚下,怕什么?”老头儿摇摇头,“公子还年轻,老头子见得多了,越是京城地界儿,伸手的才越多,而且个个都是正经婆婆,一说起来还都是和上头沾亲带故的。”他指了指天,刘容与阿槿对望了一眼,这时候有人吹了声口哨,老头儿赶紧慌慌张张的收摊儿了,说是挨个儿收钱的到这一片来了,天晚了,没多少客人,不愿意白交铜板儿。
刘容本想留下来看看,不过阿槿劝他不要管,地痞流氓是管不完的。因此两人又往前走,在护城河边上有人在卖许愿灯,其实就是用彩纸叠成小船或者莲花,上面点上蜡烛,先许个愿,然后把灯放到水中,传说若是灯随水飘的越远那愿望实现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他们各拿了一只,虔诚祷告了一番之后把灯放入了河里。目送着它们飘走。
他们找到一座小桥,站在上面,想看看自己刚才放的灯,但见远处点点灯光,却很难分辨出哪一盏才是自己放出去的。刘容问阿槿,“你刚才许的什么愿?”“说了就不灵了啊。”“那你许的什么愿?”阿槿又反问,“切,我的说了还不是不灵了。”
刘容的头绳松了,阿槿帮他取了下来,把头发理顺了,他见周围没什么人,就拥紧了刘容,其实他许下的愿就是以后年年此刻都能和容儿一起来看花灯,刘容靠在阿槿的肩膀上,幸福写在他的脸上,他的愿望和阿槿的愿望并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十三章 深宫迷离
皇上登基五年,本欲着礼部于黄道吉日祭天,不过暂时搁置了,因去年天灾不断,收成锐减一半,百姓得不到救助,流离失所的,被逼为寇的,比比皆是。各地藩王也蠢蠢欲动,招兵买马越发加重了赋税,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皇帝日夜留在御书房,随时批复最新奏报,每日不过浅眠两个时辰,长此以往如何吃的消,刘容也谏了几回,希望能为皇兄分忧,劝他保重龙体。可惜他刚愎自用而且不肯放下防范之心,事必躬亲,终于积劳成疾,一时间病来如山倒,而在这档口皇上的病无疑又让这纷乱的格局更添变数!
这一日下午,有地方官员的奏报折子,蜀地并湘西等地的苗人造反,已经刺杀了两位朝廷派去的地方官员,而当地民风彪悍且与汉族语言不通,两族百姓之间也不时发生群殴械斗,局势紧张,一时间无官员敢再去赴任!皇帝看了当时就喷出一口血来,吓的服侍他的太监泪流满面,慌的不知是先找贵妃娘娘还是先找御医。
皇帝哪里也不许他去,自己擦干净了嘴边的血,让太监把书案收拾一下,他静静的独坐在那里足足两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了,他叫人招摄政王刘容入宫。御膳也送来了,但是没动几口就撤下去了。
刘容本来在书房与韩茗槿一同看公务,近来坏消息多过好消息,所以他们沉默的时候多了。宫中太监来传口谕让摄政王即刻进宫,刘容与韩茗槿对望了一眼,心中都不知祸福,给了公公茶水钱,可惜他什么口风也不漏。
就这样刘容换好衣服,坐上马车,匆匆往皇宫而去了,想不到的是,这一去,他再未曾踏足容王府了。
马车到了宫门口,刘容要下来,照规矩到了此处他必须步行,如果皇上有恩赐,他可以坐肩舆进去。可是太监说皇上有命,这次可以破例乘马车进宫。
傍晚时分,偌大的皇城里不少栖息在此的乌鸦回巢了,它们是一种皇城里最自由自在的生物,住在这里或者飞去别处都是它们的权力。皇帝回到了承乾宫里他休息的暖阁中,这里不像正殿那样又大又空,而是布置的精致又舒服,他躺在自己明黄色的龙床上,可是那样明亮的颜色也无法掩饰他苍白的,黯淡的肤色。
刘容到了,他在门口跪下了:“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帝听到他来了的声音,示意太监让刘容进来,于是刘容侧立在一边,他微微抬头望向皇兄,每日朝堂相见,他站在最前面,但他只有抬头仰视才能看见那个坐在金碧辉煌龙椅上的人明晃晃的龙袍下摆,他觉得今天皇兄的脸色很不好。“皇兄千万请保重龙体,这万里江山还需您一肩担着啊。”
皇帝虚弱的笑了笑,“小弟,你过来些,让我看看你的脸。”刘容不解,但他还是靠过去,“你我坐下来谈心的次数太少了。”刘容觉得奇怪,皇兄今天的语气很不一样啊,皇帝继续的说:“我是长子嫡孙,小弟你出生的那一年,我已被封为太子。”刘容把茶杯端来给皇兄,不过皇帝摆了摆手,继续的说:“人人都说我是真龙天子,可是有谁知道从我六岁束发读书以来,父皇母后再也未曾抱过我一次,在这个有无数奴仆的地方有谁会相信我过的比谁都孤单!”刘容露出了然的目光,孤单这种感觉在阿槿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里最为强烈,宫里处处是礼法,处处是规矩,好不容易能有个能和自己玩的小孩子,可惜很快就离开了。
他见刘容能明白自己,继续的说:“多少次看见父皇母后抱着你的样子,我多么希望他们也能那样抱抱我。”都说帝王无情,也许是因为病痛吧,他竟然念起了亲情来。
“小弟,你比我小一十五岁吧,我早已过了而立,而你才不过双十,正是好年华啊。”刘容连忙说:“皇上正值盛年……”皇帝摆摆手,“我们今天只谈兄弟情谊,不论君臣之礼,可以随意些。”刘容抿了抿唇:“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