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止川没有想到,会真的在这里捉到西淮。
他赶来的时候,还以为是王寅认错了人,几乎不抱什么希望。
西淮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银止川,他分明刚才还在想写信给他的,眨眼之间,他竟然就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隔着重重的雨幕,瞬时间,两个人望着彼此,都定住了。
“你……”
良久,银止川喉咙微微滚动,低哑地吐出一个字。
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发颤。
有一瞬间,银止川看着那人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几乎条件反射地想去将他扶起来,替他擦净脸上脏污的雨水。
他只是看着西淮狼狈受痛的模样,心里就一阵忍不住的揪痛。
但是银止川克制住了,手指深深地嵌入掌心,他冷笑地看着西淮,哑声问:
“怎么?这样讶异地看着我,是没有想到我还活着么?”
西淮摔跌在雨水中,脏污的泥弄脏了他的衣服,一些寒雨更是自他的领口钻入,将他的面孔和衣领都弄得泥泞不堪。
他现在这个姿势,需要仰视才能看向银止川,很有一番困窘的意味。
西淮不愿意在银止川面前露怯,他挣扎着扶墙站起来了,尽量显得平静地朝银止川回望过去。
银止川自然不是一个人跑来劫人,这时候,西淮才看见很多模糊的影子自阴影里显形——
他们与西淮银止川隔着一定距离,但是姿态绝对呈现出一种进可攻退可守的侧势,沉寂无声地望着他们。
这有些出乎西淮的预料——
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自己先被花辞树抓住的几率比较大,从未想过在这城内,还有与银止川再见一次的希望。
他仔细地端详着银止川,看他稍显得瘦了些的身形,和冷若冰霜的面容。
倘若仔细看,会发现那目光中有很隐秘的留恋,和暗自的再见的欢喜。
“你当然会活着。”
西淮微微笑着,朝银止川轻声说,“你会活得很久很久的,长命百岁。”
其实西淮不知道银止川在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银止川中毒呕血的事情。
他只是想着刚才自己从王为良府中盗来情报的事情,想这桩事他替银止川处理好后,银止川可以安然无忧地度过此番乱世。不受上京也不受沉宴的掣肘。
但是这番话听在银止川耳里,就不是那个意思了,有些像故意说反话的嘲讽。
“你……喜欢过我吗。”
许久后,银止川颤抖着,还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是的,让他执着地找到西淮的,甚至每次听到消息都不惜拖着中毒的身体亲自前去查看的,从来都不是对生的渴求,也不是为了急迫地想要从西淮手中弄到解药。
他就是想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当面问一句:
你有真心地喜欢过我吗?
西淮沉默地看着他,想这个人真傻啊,这么大老远地跑过来,满城地搜索,就为了问他这样一句话吗?
……可惜,在注定分离的前路面前,喜欢或不喜欢,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同银止川说: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