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淮在王为良府邸对面的茶楼上,叫了一个座位。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够很清楚地看见府中所有进出的人。
西淮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篷,斗篷帽檐垂下来,刚刚好遮住了他一半面孔。
茶楼鱼龙混杂,不仅有本地的百姓,还有各处来星野之都做生意的商人,如此打扮,倒也不显得很很特立独行。
现在不仅是银止川,西淮也要小心地躲着上京人。
他不知道花辞树对自己的态度,但是料想他一贯狠决至极,多半不会对自己手下的叛徒容情。
“客官,您的茶水。”
正思虑间,小二上来了。他恭恭敬敬地朝西淮奉了一杯茶,复又低头收拾桌子,然后下去了。
楼里的其他客人们正在胡天大侃,因为外头下着大雨,不少行脚商都暂借茶楼过来避雨。
“你们不知道,这王大人的宅邸啊,可是仅次于赴云楼、秋水阁的风水宝地!”
旁侧,就有一人聚在茶客中间,高声喝道。
“哦?此话怎讲?”
“正所谓,星野之都的美人分三分。”
说话的是名蓝衣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谈到了绝色的女子们,脸上一派眉飞色舞之态:“星野之都的美人,一成在赴云楼,一成在秋水阁,最后的那一成,则是都被收到了王为良大人的府邸哪!”
西淮手指轻轻一顿,原本侧目在透过窗户看外面的雨。
闻言,他握着茶杯,将雪瓷静静放到案上,转过头来。
“我一名朋友,曾有幸入王大人的宅邸参视一番。”
蓝衣男子说的很起劲儿,神情中有一副卖弄之意:“他回来同我说啊,这王府里处处都是佳人,即便是那端茶扫洒的小厮,都是绝色之姿,恐不输秋水阁头牌呢!”
“噢?”
“你们知道什么是绝色么?”
蓝衣男子继续说道:“就是温柔、妩媚、对你有求必应!”
周围一片嘘声。
“我朋友说,他进去的时候经过了一道内门。那道内门门口,专门有美人跪在门口为人脱靴。那都是雪瓷一样的肌肤呀,却叫人随意地把脏靴子踩在他们身上,低眉顺眼地为人料理脏靴上的泥泞和灰尘。”
蓝衣男子道:“柔软雪白的手指揉在你身上,啧,你想想那一副光景……最重要的是,你即便起了什么心思,他们也绝不会对你说半句拒绝的话……随时随地,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嘿嘿……”
那笑声里大概暗喻了什么,周遭的人纷纷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别有深意。
“可惜了。”
话说到此,蓝衣男子的话头却又倏地一转,叹息道:“这些美人,却听说都有些残疾。不是哑不能言,就是目不能视,严重点的,甚至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膝盖以下也没有半分知觉……想必真正玩起来,也不是那么称意。”
听到这样的缺陷,围观的人群中,也随即发出不少失落的叹息。
“花家在王府世代为奴,过着人畜不如的日子。”
在一阵阵嬉笑声中,西淮耳边,却忽然回响起这句冷四春的话。
他默默注视着雪瓷杯中舒展开来的茶叶,想,大概也是因为如此的原因,才令花辞树那样不计后果地想要推翻盛泱,结束这样血腥的统治吧?
他确实是从地狱走回来的人,倘若不比那些人更狠,是无法结束他们的罪孽的。
……哪怕这样也会让自己同样弄脏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