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环佩低下头去,瘦削的肩头也沉下去,洛瑕一个瞬间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这副形容,看起来怎地竟像是有几分落寞?
“环佩,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几日来但凡醒着,便见你魂不守舍。该不会是这一回用药上还有甚不对的地方罢?”
乔环佩摇了摇头道:“姐姐多虑了。这回的药,婢妾吃着没甚不好,想来身上再过几日便无大碍了。”
洛瑕狐疑地瞧她一眼,心下仍是怀疑未退,便着意试探道:“身上的病容易好,可终究……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呢。”而后果然见乔环佩面色一震,竟是将目光移向了别处,话音里听得出分明的强笑:“姐姐说得也是。只是婢妾小小年纪,又哪里来的心病?不过身上小病小痛罢了。”
语罢,洛瑕笑了一笑,接下来两人半晌都没说什么话。又过片刻,铃儿忽地上前来,礼了一礼道:“禀贵嫔娘娘、小主,盈妃娘娘宫里的珍珑姐姐传话来说,淑妃娘娘请贵嫔娘娘与盈妃娘娘一道过去麟趾宫吃茶呢。”
乔环佩如获大赦,忙道:“既是淑妃娘娘请,姐姐还是不要迟去了失礼才好。姐姐自去罢,婢妾自己不碍事的。”
洛瑕自是不放心她,握住环佩的手,向她与铃儿都谆谆叮嘱道:“定要注意身子,切不敢乱吃旁人送来的药。铃儿要好生看顾你家小主,断然不敢教她病中还胡思乱想。”
铃儿应道:“是,贵嫔娘娘,奴婢知道了。”
卫淑妃的麟趾宫不同于其余妃嫔宫中尽是些奇花异卉,而是遍植了高大挺拔的苍松,枝干冠形极为优美,针叶苍翠。葱葱郁郁一片望去,也为简朴素净的麟趾宫平添了几分超脱尘俗的灵秀之气。
淑妃烹茶的小榭便建在一小片松林之前,其间茶水香与松叶枝干自然散发的芳香融合在一起,令人在不曾察觉之间,便心神宁静了许多。
今日一同到场的,除却洛瑕慕心绮二人,还有同卫淑妃交好的周昭仪。周昭仪亦是静心避世之人,已数年未曾涉足后宫争斗,闲来以礼佛参禅为乐。由于心境平和,她虽并未施严妆、着华服,却也不很显老态,正巧相反,倒是很有几分出尘脱俗之人的清和风度。
几人互相见礼问安之后,便各自分宾主落座。
四只青花缠枝纹的茶盅已摆放在几人面前,其中茶汤似甘露,碧清微黄,嫩绿色润,透明清亮。周昭仪托起茶盏,在鼻端一嗅,品评道:“香馨高爽,确是上品。”
淑妃含笑道:“请几位妹妹一尝本宫拙作。”
慕心绮低唇一品,闭了眼细细思索品鉴,不多时抬起眼笑道:“此味鲜爽,浓郁回甜,味醇甘鲜。再看这茶汤黄而微碧,清澈明亮,其中茶梗芽叶纤细纯整,色泽嫩绿油润。想来是蜀地蒙顶甘露。”
淑妃摩挲着手中茶盏,轻言细语道:“本宫少年时曾在蜀地客居数年,尝过这蒙顶甘露的滋味后便不能忘怀。如今一去数十年,唯有庭前烹茶,聊以遣怀罢了。”
洛瑕思及彼世,也有些黯然,敛了眉苦笑:“娘娘思故情切,无端端倒是惹得嫔妾亦是心生伤感了。”
淑妃瞧着她:“本宫倒是忘了,妩贵嫔入宫,亦是背井离乡,远离故土。本宫自小并非是在族中长大,不比卫氏嫡系一宗与慕家来往如此密切,可也听闻慕家祖籍荥阳,距都城并不相近。贵嫔自荥阳族中而来,不知族中长辈可都还安好?”
洛瑕一怔,有些勉强道:“长辈都尚好,谢娘娘挂心。”口里这样说着,心中却是没有底。自族中前来都城一事只是慕晟为洛瑕入宫而杜撰出的身份背景,她其实从未去过荥阳,更加不会晓得慕氏宗族之中的许多事。若是淑妃就此揭过倒还罢了,可若是她再细问……洛瑕下意识看向慕心绮,她不知是否应该将自己入宫的真相斟酌着合盘托出。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人留言 ̄□ ̄||
☆、(四十九)
“哦?本宫却是从未听你提起过,令尊是族中哪一房?”
洛瑕强笑了一笑,道:“家父并非慕氏族人,出身慕家旁支的是嫔妾外祖母。嫔妾与慕家不过沾了些许亲缘,并不算是正经的慕家女儿。”
却见慕心绮一笑,指着洛瑕向淑妃与周昭仪调侃道:“她啊,便是觉着自己出身不高,才不愿多提,表姨便不要迫她了。”
拜高踩低一向是宫中常事,淑妃与周昭仪亦是明白人,慕心绮这样解释,洛瑕含糊其辞便也可以理解,于是自然地揭过了这一页,不再提及。
“前些日子本宫借给周妹妹的《华严经》,不知妹妹读完了没有?皇上寿诞将近,本宫想着这几日抄写经书为皇上祈福。妹妹若是读完了,不如待会本宫便命人跟妹妹回去取。”
周昭仪颔首:“不必劳动娘娘宫里人了,嫔妾回去便着人将经书送回麟趾宫。”
淑妃笑道:“多谢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