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甜腻的香气丝丝缕缕窜入她鼻端,洛瑕心底一阵恶心,别过了头,不欲去闻。可是那香气却好似无孔不入一般,在这房门紧闭的小小斗室中,很快便弥散了个遍。洛瑕闭不住气,不免吸了好几口进去。而慕心绮,她半张脸都被那一块浸了药汤的巾帕遮住,自然是一丝一毫也吸不进去,此时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的反应。
“那日……你落下了一枚香囊。”她的脸色有些泛起异样的潮红,断续道,“里头本是寿阳梅花香,是你常用的……且我问过金公公,那一日进过荣德殿的妃嫔,只你一个……”
她挑一挑眉:“是么?”神情一顿,复又笑,“说来,我还忘了说与你破解之法。这香不好制,却倒是很容易破解。只须些龙脑香或是旁的寻常提神香料,便足够了。”
洛瑕来不及多想,勉力将随身的帕子浸透了盆中的药汤捂住口鼻。鼻尖接触到那一股浓重的薄荷雄黄气味、感受到冰片的清凉时,她整个人都似松了一口气。
意识很快的清楚过来。
“这一盆,是兑了樟脑、良姜、桂皮、川芎、白芷、苍术、山奈、雄黄、丁香、薄荷,再加冰片熬出来的。我调这香时,身边总得备着。”
洛瑕自巾帕之下抬起眼来,笑得有些嘲讽:“……多谢大小姐教导,我受用不尽。”
“我想要教你的,可不止这些。引魂香固然不可或缺,可纵然再得宠,你自己却摆不正心态,要想在这宫里好好活着,也是不行的。”
“宠妃,可不是只凭得宠就能高枕无忧了的。”
她沉默,咬牙道:“是,我记下了。”
“下元节才过,下一个便该是腊八了。”半成的香料因并非焚熏,故而散发出来的气味不过多时便消散了大半。慕心绮摘下巾帕,继续道,“宫里照旧会有宴饮,你虽在禁足不得外出,可将皇帝引至宁波塘,却并不费事。”她顿一顿,“腊八之后再一月便是新岁,紧跟着即是皇后再是赵姬生辰。这两位的好日子,皇帝多半只会往皇后宫里和含福宫去。而皇帝年纪渐渐大了,心里难得记住事,再往后,只怕日子一长,皇帝便会将你这号人物彻底忘了。妩卿,你复起的机会,可是指着这一回了。”
元周的腊八节古来有“不歇枝”的习俗,即将煮好的肉糜抛洒在花木之上,此风俗在都城一带流传犹甚。而宫里的规矩便是在例行的宴饮之后,由帝后带领后宫诸人,在秋爽苑中抛洒肉糜于花木之上,寓之“福泽万民”。而慕心绮的意思便是,待皇帝一行人自秋爽苑离开之后,设计令其途经宁波塘……洛瑕若是有心,自然晓得该怎样做。
可话是这样说,到腊八终究还有近两月。这两月之间有多少变数,到底还是未可知的。
见她微有迟疑,慕心绮面上神情蓦地重了几分:“妩卿有何好怕?即便不成,赵姬构陷罪名于你,自有元颀来救你出宫。若能成功,你便会是这元周后宫里的第一宠妃——自然,我晓得你不在意这个,只是给你的这三年,并非是让你浑浑噩噩地熬过去便算了的。”
慕心绮从来笑语温和,这一句话已是难得的狠。她所言却也不错,成了,便离她归去更近一步;退一万步讲,便是败了,触怒了宫里哪位贵人,她性命难保,总还是有元颀能救得她……此事于洛瑕自己,不过放手一搏罢了,前后思虑那样许多,说到底,也是她不知所谓了。
思及此,洛瑕便也不再多想,应下道:“剩下不到两月,大小姐觉着我还需准备什么?”
慕心绮娥眉长挑,唇角渐渐染上些许笑意,盈然道:
“不急,你且先回去好生睡上一觉,养足了精神。日后要应付的千头万绪,还多着呢。”
洛瑕离去之后,慕心绮眼光渐沉,她思索一番,终于唤来珍珑,交给她一封信笺:“给府里头送信去,便说……”
“便说我这里快要成了,教修成也不必再推辞,可上手了。”
珍珑应了,露出一抹喜色来,道:“小姐,咱们忍了这些年月,如今总算可以翻身了。”
慕心绮微微笑开,眼中却蒙上一层分辨不清的恍惚:“是呢……这一回可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即便我输得起,慕家,也再输不起了啊!”
西斜的日光透过青瓷瓦间的缝隙投射在花岗石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地面之上,勾勒出长案边轻衫公子俊挺身形。他指尖一面湖宣轻薄如蝉翼,熏染着淡淡梅花甜香,纸上簪花楷字字迹秀媚舒展而不失端方气度,颇具世家风仪。
内容不过寥寥数行,他读完,只略微沉吟,便唤来下人道:“去敬云斋,请傅公子过来一叙。”
下人领命去了,不多时便跟了一名着月白色杭绸直裰的年轻男子前来。白衣男子虽作布衣打扮,仍难掩一身出尘脱俗的清气。他身形瘦长笔挺,却是生得占尽风流,一双眼如翦水桃花,眼光到处即是三春丽色,眉宇斜飞,鼻若悬胆,鬓若刀裁,极为俊美无俦。便是女子见了,也只会觉着自愧不如。
白衣男子同为他引路而来的下人颔首道了谢,径自推门进去。
书案之后的轻衫公子抬起头来,冲他扬了一扬手中的信笺:“广陌,时机已至。”
白衣男子启唇一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