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雪直起身,朗声笑道:“不敢欺瞒陛下,微臣之妻,正是已故郭将军的亲妹。”
周遭又是一阵骚动,郭临能感到四方探究的视线来回扫视,她却反而松了口气,镇定地仰头直望。
“难怪这么像……”
“原来先前苏德那厮看上的是她……”殿上有人轻声嗤笑,“这么说来,她哥哥倒是为她不嫁漠北给赔上了性命。”
她睁开眼,眸光一斜,凌然望向出声之处。那人不意触及她的目光,竟骇得小退了一步。正恼羞欲怒之时,却见对列一黑影大步朝他走来。
“神武军在朔州拼死夺回城池之时,王大人还在国子监里安然享学吧,怎么,学成上殿就会了一招委过于人?将整个神武军保家卫国的恩义,化作女子罪孽,你不觉得羞耻么?”世子握拳伫立在他正面,瞠目厉喝。嚣张的气势,直接吓得王大人腿脚一软,扑腾跪在地上。怎么也想不到随意的一句咕哝,竟然把楚世子给惊动了。
世子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转身朝御座道:“陛下,王大人言浊不逊,孤陋卑鄙。臣侄不愿与其同殿,还请陛下恩允。”
郭临眸光艰涩,久久凝在那道健硕高大的背影上。绛紫的金蟒武袍森严威武,他依然是压不住的冲动,却在一心一意为她出气。
“陛,陛下,臣知罪……”王大人几步爬到殿中,哀声额头。
皇上乜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世子,挥了挥手。一排羽林卫穿过郭临身旁,将那哭嚎告罪的王大人架起拖走。
她微微叹息,垂下眼,明知世子正朝她望来,却不敢与之对视。
却在这时,身后一阵轻然跫音悄响。一步缓承一步,隐没在嘈杂的拖地声中,却丝毫不会消无。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呼吸陡窒。听着时隔三年再次近耳的沉喑嗓音,响在身后。
“臣来迟一步,不知陛下缘何发怒?”
左手骨间刺疼,她忍不住蹙眉回神。赵寻雪面不改色,还是无恙的吟吟笑意,可那只握住自己的手,却在力劲发白。
皇上略微一愣:“聿修你怎么来……”顿了顿,“也罢,朕欲给赵爱卿回太医院设旨,你来帮朕拟旨。”
赵寻雪淡淡一笑,右手在郭临手背微抚:“陛下,臣曾为罪王德王客卿,乃是连责之身,循制不可回宫为官。”
“德王伏法多年,爱卿为官之时,恭职门闾,夙夜无怠,些许连责可免矣。”皇上说完,头冠旒玉动了动,忽而望向郭临笑道,“郭氏即是赵爱卿之妻,又是郭将军之妹。待赵爱卿领旨太医之职,便是御封的一品浩命夫人。”
大殿上议论顿起,有御史越众站出:“陛下,赵大人休职八年,甫一回京便是一品授职,连带夫人荣享,是否有些不妥?”
皇上抬了头,道:“聿修,你怎么看?”
郭临心中一紧,默然咬唇。听那声音自后徐徐而道:“臣认为并无不妥,赵医正术精岐黄,曾得太医署钱太医多次举荐,当得此职。”
她缓缓阖上酸涩的双眸,手心捏着的裙角已揉拽成团。“臣携夫人,谢过陛下、丞相大人。”赵寻雪朗声说完,倏忽侧过头,目光似在看她,又似在看她身后伫立的那人,“如此美意,寻雪自不敢负。”
皇上满意地笑道:“甚好,爱卿可退下了。”
“微臣遵旨。”
手上一紧,郭临怔然地被赵寻雪拉起来。转身后的殿外阳光刺眼明亮,显耀地勾勒出一个修长的身形。她仓促撇开眼,慌乱地走过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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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身摇晃,脑间一片昏沉。她望着模样未变的街道,融融其乐、客满盈市。仿若三年不过如此,最终到头,融入时尘的变化,唯有人心……
“寻雪,去城外走走吧。”郭临抬手扶住自己犹自颤抖的臂弯,涩声发笑,“就让我再逃避一回……”
赵寻雪垂下眼,轻轻地“嗯”了一声。双宁得令,走到车门去与车夫吩咐。
脚下是松软的枯叶,郭临嗅着村道间漫天的桂花香,忍不住紧了紧披风,仰头望去。日光如雾,团团裹住金黄乡野。道口的木牌年久破旧,字迹却尚呈清晰,她喃喃地念出“三河庄”三字。脑中记忆连锁成片,她想起这里是她上任京兆尹后,第一次奉命周郊搜寻,找出太子兵器工坊的地方。
梧桐的斑斓光影印在空地上,孩童们掷球奔跑,双宁站在一旁看得眼都不眨。她垂眸微微一笑,牵着她的手走上前。
树荫的一位绿衣村妇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