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渊虽然未曾想到,他有指桑骂槐之意,但适才那半段听在耳朵里,心中却也十分的不受用。
不过,他这分不自在,是暗怨自己下手太重,倒是和云慧风兰两人的心理不同。
此际,见和尚老说些题外的话,却不提要不要请他医病,不由接口道:“学生精通……”
济众不待他说完便自冷笑,又道:“所以说施主你来得正是时候,可见我佛灵佑,丝毫不爽。”
说到此处,众人已然走近偏院,抵达石屋之前。
那济众和尚,侧身站在门口,弯身合什,让众人进户,语气一转,道:“各位施主远来,想必早已饿了,快请入内宽坐,待贫僧通知厨下,为诸位准备素斋。至于请施主医病之事,一来贫僧须先去禀明了方丈,二来施主也须要稍事休息……”
武夷婆婆当先入房,举目一看,只见那石室修得颇矮。前后四窗,松枝为根,粗逾儿臂,上面糊着厚牛皮纸,将室内遮得光线极为黯暗。房中松木桌椅竟全依其天然的长相制就,不但未曾上漆,连皮都未曾剥去。
故此,粗看起来,似觉得颇为简陋,但细细欣赏,桌椅各具其姿,竟然是粗中有细,雅致之极。
尤其那迎门的壁上,还挂着一张淡墨的菩萨像,像中松风如涛,白云冉浮,法相在严肃中,隐含圣洁笑容,不但笔力苍劲,构思亦极脱俗,大异于世上流行的一般凡品。
龙渊迈步进门,第一眼被这张画,吸去了全部的注意,他痴痴的盯着欣赏,不由大大的叹服,左下角画名“思凡”的作者。
云慧风兰,尤其是武夷婆婆,虽则亦觉这幅画超凡不俗,却因经多见广之故,对此一石室,犯了疑心。
先抛开建筑的形式不说,看样子,这石室分明不是饭堂,上次风兰祖孙履此,便未在此室用过饭,那么这济众和尚,引了他等前来,岂不是别有用心。
济众和尚可没有跟进来,但不多时,便带着两个小弥陀,各托着一个大托盘,匆匆的走进房来。
两个小和尚,手脚利落,将碗盏饭菜,摆在桌上,合什行礼退走。
那济众和尚,遂也合什告退,道:“施主们请慢用,贫僧这就去请示方丈。”
说罢,似有意回避似的,又复匆匆而去。
风兰跟到门口,直看他背影消失,方才退回,道:“婆婆,我看这和尚有些靠不住,别在……”
武夷婆婆一边在她那大篮子里,摸出一双筷子,依次试验饭菜,有无下毒,一边道:“兰儿你体要胡说,这里可是没什么问题。”
说着,已然依次试遍,未见银筷发乌,又道:“你不是饿吗,快吃吧,等会儿想吃怕出没得吃了。”
龙渊诧讶问故,云慧却抢着说道:“可不是吗?你已身入龙潭虎穴之中,还想安安稳稳全身而退,岂非做梦。”
龙渊仍然不明白,自己好心好意,毛遂自荐,为人医伤救命,别人怎的会恩将仇报,加害于他?
风兰瞥见他茫然之色,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素斋,边解释道:“龙大爷,你自己以为装得蛮像,却不知如此一来,破绽更多,须知你和慧婆子虽然改头换面,可是我呢?”
龙渊目光往她身上一溜,心头一跳,却听风兰又道:“这济众和尚就是刚才不起疑念,他跑到后面,一五一十的对方丈一说,来了如何的人物,那方丈岂有不疑之理?”
龙渊这才觉悟到这一层,但不明白,他们要疑他什么?
武夷婆婆瞥见龙渊一脸疑惑的神色,再也忍不住了,她道:“江湖中对手过招,伤人本是常事,但伤人之后,却又自动上门,为人家医伤的,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所以,若我老婆子判断得不差,此寺方丈,必认为我等,乃是故意上门挑斗,非出尽所有手段,与我等一拚不可。”
龙渊恍然大惊,必中暗怨道:“这不是送上门来的吗?但但转念间,只要自己以诚待人,仁义在先,见着那老和尚时,与他好言善语,若他也非是不通情理,恩将仇报……”因之,不由得气势为之一壮。
只是,此际一切在未定之数,若将自己这番心思说出,不要说她们可能不信,便是自己也没有十分把握。
故此,也微微一笑,定下心来,大吃大喝,静等着事态发展,却不再接茬儿。
风兰与云慧,都对这庙中的和尚,抱着成见,料定了这一带绝无好人,故此总盼望着,既然是不走,就得好好的闹上一场。
她两人一般心思。“先下手为强”,后下手的,虽不见得定要遭殃,但是主动已失,先机易势,处处陷入被动,岂不是没劲。
因之都盼望着,龙渊能改变主张,发号施令,有所行动。
那知,龙渊虽则被武夷婆婆说的,神色一变,瞬息间却又恢复了正常,一副悠然自得,自以为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令她俩大失所望。
风兰还不死心,三把二下,将肚子填饱,抹抹樱唇,立即自告奋勇,道:“怎的这和尚还不来,龙大爷,我去探探如何?”
本来按辈份武夷婆婆最高,但一来是龙渊主张,要来此院,为两个和尚医伤解怨。
二来龙渊在风兰心中的份量,却比武夷婆婆还要重些,尤其他素来宽于待敌,诚以待人,若是不先获得了他的同意,就要被他错认为不肯听话,尚不要紧,若是被误为嗜杀成性,儿戏人命,岂不要命?
那知,这一问龙渊竟真个摆出了大爷的面孔,他竟然沉声低叱,道:“小兰儿别顽皮啦,快乖乖与我坐下,如今是敌是友,端只在此一举,你要一闹,扰翻了大爷锦囊妙计,化友成敌,岂不是莫大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