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倒显得洪轩无故拦截、逐一细阅的举措十分蛮横无理。
徐赫趁机夺过他手上的“临摹之作”,连同守卫拾掇好的那些匆匆卷在一起,塞进油布里。
薄唇紧闭,眼中委屈之情更浓。
洪轩没辙,只得软言致歉,放他离开。
徐赫也懒得跟他迂回曲折地说客套话,裹紧披风,融入风雪暗夜。
足下踏雪,如踩玉屑,步步皆有铮铮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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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家曾保存过《万山晴岚图》第五段数十年,洪朗然对绘画无兴趣,洪轩却自幼看得眼熟。
方才那几幅构图奇特的画作,内容与晴岚图颇为类似;技巧手法,墨色质感,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几乎怀疑,这姓徐的画师,已将皇帝所藏的真迹裁开,偷运出宫。
可毁掉好好的一幅佳作,能否拼接如前?此举为了什么?
他没忘记父亲离奇的嘱托——如见此人,当作不识,别为难对方,能帮则帮。
自诩功高、目空一切的父亲,竟然对他说出此等不合情理之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了父亲的叮嘱,因而适才虽心中生疑,他没公然道出。
回过神后,洪轩翻身上马,按照原计划带队绕行至东门,每往前一尺,疑虑便加深一丈。
毕竟,那名姓徐的画师,武功颇高,哪有理由连珍视的画作也拿不稳?
不惜牺牲自己的力作来转移视线,并快速抢回他手里的?
声东击西之计,未免太明显。
洪轩念及此处,下令让部下继续前行,自己则骑马奔赴城东,赶往澜园所在。
除夕锣鼓喧天,夜市灯如昼,又有禳祭鸣,百人鸣锣、击鼓、执杖,踉跄跳舞,逐驱逐疫鬼。所幸澜园处于热闹边缘,道路畅通无阻。
躲在上回打斗的巷子,他静候片晌,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时分,极轻踏雪声飞速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探头张望,灰色人影已跃过墙头。
只听得内里有人悄声发问:“是先生?……请随我来。”
依稀是阮姑娘身边那名身法轻灵、长得尤为眼熟的丫鬟所言。
这徐姓男子,夜探香闺,熟练至斯!且有佳人的贴身丫鬟照应!
取画之事……是阮姑娘授意?
洪轩沮丧地用双手搓揉冰冷的脸额,怅然若失。
他呆立良久,牵马从后巷撤离,踏进不属于他的欢庆声中。
漫长巷陌中的落寞足印与马蹄印子并列铺展,遭新雪遮盖,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唯独深浓惶惑,交叠着惊忧与感伤,随风飘散于冬夜角落。
明日,将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