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仁朝克图说:“确实刚好嘛,剪了秋毛,今年种下?牧草要收的时候来了,把羊带走好些,剩下的羊能长肥膘。”
吉雅笑眯眯插话进来,“额的羊刚好没?奶水了,他们来的好呐。”
“那更好的是,没?把给图雅的羊关到一处去,”都兰笑,“不然得多丧气,好好挑出来的绵羊哟。”
这时众人会心一笑,他们虽然无法估摸着到底能卖多少羊,挑出了各家养的绵羊关在一处。
是时候得把羊交给它?的主人了。
在这个秋风温柔,天边远远有霞光的傍晚,所有羊群早早赶回羊圈,而有一批雪白的羊从枯黄的草原上被牧羊人赶过来,时不时有嘚嘚的声音。
姜青禾正在跟琪琪格谈这次的买卖,巴图尔喊她,“图雅,来看你的羊嘞!正宗的羊,雪白的羊,今年春才生的羊嘞。”
她转过头,眯起眼,那一群毛发雪白的羊群,宛如移动的白蘑菇,是秋时下?过连绵阴雨转晴后,草原上冒出来朵朵洁白的蘑菇。
她惊喜,又有种阿,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属于她的羊群。
大伙都以为她会高兴到欢呼,但姜青禾苦恼地说:“可是我家黑达还没?长大,不会放牧呀。”
蔓蔓附和,“它?太小了,会被羊踩成?馍馍的,还是黑馍的哦。”
牧民们又将视线转到黑达身上,那只比草原上出没?的鼠兔要大上一些的黑狗,此时正狂奔到羊群旁边,汪汪大叫,试图用自己的声音威吓住羊群。
然而压根没?有羊会怕一只矮小的狗,甚至有只绵羊从后方穿过来,低下?头轻轻拱了拱黑达,这只小狗就被它?拱的翻个身,懵懂地汪呜了一声。
“啥牧羊犬,哈哈哈,这玩意小的跟刚生下?来的小羊羔崽子一样?,脚骨没?长好,还得在接羔袋活段日子,”齐日嘎毫不客气地大笑。
姜青禾听懂了,她觉得很贴切嘛。之前牧民从冬牧场转到春牧场时,正是母羊揣崽之时。有些羊羔迫不及待要出来,在路上搭简易的防风棚、垫布等接生。
在路上急急忙忙出来的这批小羊羔,腿骨没?发育好,走不了远路,牧民们就会在羊背上放一条育羔袋,很像褡裢,左右两边都是又深又阔的口袋,羊羔的身子蜷缩在口袋里,只露出脑袋来,被带着往春牧场赶。
齐日嘎是在嘲笑黑达,长得跟小羊羔似的,应该也?给它?准备条育羔袋,长到腿骨不软了再?放出来。
蔓蔓一知半解,她眼下?已?经能听懂很多蒙语了,只是说还很别扭。
她边招手让黑达跑回来,一边说:“黑达是狗,不是小羊羔崽子。”
“羊羔崽子咩咩叫,可黑达是汪呜汪呜。”
跑回来的黑达也?配合得叫了几声,没?把大伙给笑得扑倒在地。
嗨呀还是条好狗嘞。
大人在嘻嘻哈哈谈论,而娃们则蹲在成?堆的砖茶面前,他们用蒙语数着砖茶,惊奇地发现,数了好多个一百。
小小的塔娜吸溜着自己的鼻涕,她问,“能买多少多少糖块?”
“才不买糖块,”懂的稍多一点的陶如格回,他的眼睛很亮,伸出两条手臂比划着,“买好多好多的羊,阿布(父亲)说了,买了小羊,叫额当郝尼钦(牧羊人)。”
塔娜吸吸鼻子,她不高兴,梅朵揽着她说:“好塔娜,等买了羊,明年额们才有更多的衣裳穿和糖块吃呀,你想吃很多很多油炒面吗?”
“养了羊就能天天吃了。”
小小的孩子知道了,这一批的砖茶并不是用来填充过冬的物资,而是要拿去换羊。
羊把式端着碗热羊奶,也?谈到这件事?,“今年到这会儿可买不了羊,也?少买,羊羔崽子在冬天死?得多。”
“母羊年只产一胎,但有冬羔和春羔之分,其他养肉羊的羊户,想趁着年底卖羊羔肉,他就会在八九月配、种,产下?来的就是冬羔。”
他又喝了口热羊奶,叹了声,“可你们这不成?啊,得养春羔。牲畜行?多的是春羔,冬十?一二月配,来年春产下?来,等你们拿到手,草场上的这一批草种又冒了头,养养正合适。”
姜青禾给他又端了碗奶茶,她推过去一小袋的钱,“这是之前说好的报酬,另添的要麻烦把式你,帮我们买一批上次你说的小公羊,养上三四个月就能出栏的那种,这些要上百来只。”
“还要小尾寒羊,这真的适合舍饲?”
羊把式颠颠这钱袋子的重?量,又打开瞅了眼,满意地收进衣兜里,才回她,“以前也?是放牧的羊种,可西南那边地界哪有那么多草原能放,就关在羊圈里。关个几十?年,一代代配、种下?来,腿高个大,爬个坡也?爬不上,你放它?出去跑都不成?了,吃的草料一跑就掉,俺们管这叫跑青,关在羊圈里最好,膘也?上得快。”
“这要来几头?”
“一四十?头先养着吧,”姜青禾告诉他,其实这羊数还真算不得多,各家平摊下?来,也?没?几头。
她敲定这档子事?,又忙问,“把式你前头说的,叫人去学点养羊本事?的,还算话不?”
羊把式立即吹胡子瞪眼,“你以为俺吃了酒说胡话是不,哪有说出去的话还往外收回的。只俺要一个徒弟,钱一分没?有,还得打下?手,本事?能教,愿意就来,不说蒙语,俺老了半点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