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轻轻一夹,往嘴中一送,不断咀嚼。眉毛时而耸起时而放缓,猛然一耸,一僵。
“怎么,不好吃吗?都怪妹妹我我学艺不精。”二夫人急切解释道,额头竟反射小片的微光。
“倒是不错。”大夫人又继续夹了几块,吃得挺欢愉。
二夫人轻轻叹了下气,慢慢说道:“看大姐吃的这么欢快,我刚刚还挺担心自己做得不好。”
菜吃到一半了,大夫人才指着对面的坐席。”还站着做什么。坐下来一块儿吃。”
二夫人轻轻摆摆手,“我看着大姐吃,便满足了。”还如以往那般贤惠,懂得主次。
大夫人上下打量了她,微斜着目光,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看你身上脏兮兮的,想必是——生活过得跟很窘迫吧?”
二夫人咯噔一楞,脸慢慢的涨红,低着头,双手的手指渐渐握紧。
大夫人摇摇头,似叹,又似讽,“看着你们受苦,以前身为家中的一份子,我好同情你们的遭遇啊。”
二夫人将头压得更低,几乎看不清埋在阴影中的双眸。
“唉——”大夫人又是一阵叹息:“也都怪蒋庭仲,以前那么桀骜不驯,自以为是。为了发展自己的事业,独自偷溜到番禹,然后为了壮实自己的势力,又纳妾又生子。唉——就留下我跟权儿在仁化,孤苦伶仃。”说道深处情不自禁的抹抹眼泪。
二夫人也跟着擦擦眼泪,身子微微颤抖。
大夫人带着发颤的声音,讲述她的悲惨故事:“我当时怎么就这么傻,一个妇人再带着一个孩子,车马劳顿的来到番禹,却正好是你们成亲的前——十多天。我怎么劝都劝不住,他还是执意要纳妾,为了吕氏的声望。在那段时间,我和权儿竟然还是如同相依为命一般,蒋庭仲可是不管不顾,即使我和权儿吃冷饭,他也不说一句。”
二夫人嗫嚅的说道:“老爷,现在病了——”
大夫人像似没有听到一般,继续述说她的凄凉,“这么多年来,虽然我为正,但老爷从未重视过我。唉——之后,我觉得不能每日以泪洗面,我开始学会并了解造船以及晒盐,了解如何经商。现在想想不过是让他多看我几眼罢了。”放下以往的高姿态,才会发现卸妆后的可怜。
二夫人慢慢抬头,再加大了语气,“老爷,现在他病了。”
大夫人终于注意到了,微微耸耸肩,嘴角轻轻一斜,便将这等大事给化小了。
“现在老爷病了,很严重。希望你能看看他……”二夫人说得愈发的没有底气,她知道这样的事情能打动这位大姐,恐怕很难。
“怎么?需要钱了么?”大夫人直接点破,“想必你们在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吧。”
二夫人不知该怎么回答,脸更红了,心中像似有虫子在爬在啃食,最后那些个自尊心快要啃食殆尽了。
“救当然是救,好歹生活那么多年。你们要多少钱,我叫三娘拿了便是。”大夫人将最后的黄花菜吃完,说出的话竟然还是这般的尖酸刻薄,可没有在意送礼之人的心情。“说吧,你们要多少钱。不过太多的话,我可不一定付得起。你也知道,经营那么多的地方,可没有那么多的闲钱给你们。”
二夫人欲言又止,踌躇之间更是艰难。最后只是弱弱的赞扬一句无关紧要的地方,“要管理那么多的地方,真是有劳你了……”
“无碍,蒋庭仲能做的,我颜氏也一样能做到!”说话之间,几个词语就将两人区分开来,犹如划清了国界一般。然后缓和了下语气,“我也有老的时候,之后这些产业就交给权儿吧。”
二夫人立在那犹如木头人一般,甚至比木头人还要无助。明明是有她的存在,却被无情的抛弃——她渐渐感觉到,大夫人是想逼死所有的人。
大夫人瞥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哦,抱歉,我觉得堂儿嘛也不错,我看一下。要不,绥定那个船厂,就交由堂儿打理吧。”
“那么远?”二夫人彻底惊呆了。绥定船厂是蒋府所有产业最边远的,她听蒋堂说过,那里曾经发生过暴乱,当时正是吓了一跳啊。大夫人以前去过,对那里显然厌恶了,就交由蒋堂去管。她的手指在衣角间愈发用力的搅动。
大夫人笑了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不要看远——哦,也不要看有点乱。但确实是种磨练啊。你要这么想,堂儿现在还年纪小,需要多多磨练呢,这总比现在跟着蒋庭仲这个人好吧?”
“我还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二夫人看着她,脸上都是一行又一行的泪,“蒋府被抵押出去,是不是与大姐有关。”
“是啊。”大夫人耸耸肩,毫不犹豫的说出实情,“甚至你们搞的那个小船厂,出了人命,也是我吩咐人去做的。”
二夫人又惊又呆,问道:“为什么?”虽然与她想得差不多,但是大夫人说出来之后,依然相当震惊。真是万万没有相当,大夫人为了夺下蒋府整个宅邸,竟然可以不折手段!
大夫人在说出这等实情的时候,微微邪笑,居然毫不避讳这等阴谋。从薄薄的嘴唇吐露出来,就是一道道的惊天霹雳!
二夫人从木化到石化,心中慢慢升腾着无穷的怒火。面前的这个生活多年的大姐,居然如此下贱,做出这番事情。二夫人和蒋堂辛辛苦苦弄出一个小船厂来经营生机,却是大夫人最后搞得鬼,弄得家破人亡。
“至于为什么,我只是愤恨蒋庭仲这么对我,所以我才出此计谋。”大夫人又莞尔一笑,“别在意,如果你和堂儿生活困难,我可以帮助你们。想要多少钱,我可以叫三娘拿给你们便是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二夫人渐渐拽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