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他又喊她的名,诱惑、低沉:“我不会死的。”
桑晚面色酡红,扭扭捏捏地提醒他:“你别这样喊我。”
听着怪痒的,像小猫爪在轻轻挠着手心,酥酥软软。
裴谨之低笑了声,又凑在她耳朵根喊了几句晚晚,更要命的是,还非要绊着她的小脸不让躲。
“你可喊我文若,是我的表字。”
冰冷的眉眼逐渐融化,他牵起桑晚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这两个字。
一笔一划随着指尖划动,像是在拨动着六弦琴,又是一场滴滴答答淋漓不尽的雨,绵绵密密地落在心里。
这两个字像是火烧般,烙在了她的手心。
“当年启蒙时夫子为我取的,意为:文以载道,武以安邦;若王佐之才。”
“你的夫子对你寄予了厚望。”桑晚叹道。
王佐之才,若裴谨之当年没有受伤、没有被投毒,如今他也丝毫不逊色于百里奚。
如他这般俊逸不凡之人,文自是能高居庙堂,武亦可领兵护国。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桑晚眼眶有些酸酸胀胀的,为他难过。
这样的人,为何官家要杀他?让他在朝堂为国效力不好吗?
她不懂政事,又怕裴谨之发现引他伤心,便故意抬头指着天:“啊,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圆。”
裴谨之没有抬头望月,反而俯身望她。
四目交汇,黑眸映着彼此的影子:“晚晚可是在为我惋惜?”
“你本该是王佐之才。”桑晚深深遗憾。
她该替桑钧、替天玄门,向裴谨之说一句对不起的。
可话到嘴边,她还又咽了回去。
道歉若有用,世上何来那么多恩怨情仇;
世人都想要后悔药,可求神问佛都无用,还不是过着想死的日子,只为了活着。
死去的人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而活着的人要背负愧疚忏悔一世。
桑晚甚至在想,若是桑钧活着,见到裴谨之,会后悔吗?会觉得抱歉吗?
一定会吧,他是那么义薄云天的人,他一定会像她一样喜欢裴谨之的。
他虽然总是冷冷的,可那层皮下,她见到他藏起来的那颗火热的心。
她心疼,恨不得自己能够替桑均偿还欠他的一切。
裴谨之深深地望着她,像是极力将她的影子收在眸子里,他的目光深邃,眼眸发亮:
“王佐之才是人生,做个闲人也是。人终其一生是与自己相处,无论身在何处,都是孤独的。”
是孤独吗?桑晚莫名看着他发怔。
他的话轻飘飘的,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寂寥和悲凉,这股悲凉如穹顶罩住了桑晚,哀伤不由自主从每一处毛孔泛起;她听见水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她看见天地间站着的那一道孤影。
他明明什么都有,却像是什么都没有。
他是孤独的。现在,也是。
桑晚忍不住抬起手,想为他揉开那眉间的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