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苏城养病的日子里,叶寒遇只雇佣了一个保姆打扫卫生和做饭,其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他亲自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我每天面对他,听佣人喊他叶先生,可我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甚至他问我还记不记得沈刑,我都一脸陌生的看着他,连连摇头。
我没有骗他。
在那个女人来过我家后,我的脑子越来越乱了,之前还只是记忆错乱,后来连自己的记忆都不敢相信,甚至渐渐遗忘,除了自己的名字,很多事情和人都不记得了。
这样的我越来越焦灼不安,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会砸东西,会自残,必须按时吃药,有人照看。情绪稳定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一整天,做什么事情的兴趣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我,叶寒遇也不敢再带着那个男孩来看我了。我一个人越发的沉默,在沉默中渐渐叛逆,有了逃跑的冲动。
有一天,我趁着佣人倒垃圾的时候,跑了出去。那一刻,我终于有了要的自由,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初冬的气候非常的冷。
我光着脚,还穿着居家的棉拖鞋,冻的直哆嗦。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冻麻木了,也不觉得冷,反而在公园的椅子上坐下,望着天上的星空,痴痴的笑。
我不知道天黑了多少次,太阳和月亮交替了几次。我一路向北,徒步流浪,饿了就去垃圾桶里找吃的,渴了就去找水喝。困了,我就跑到天桥底下睡,只要哪能遮风挡雨,哪里就有我。
我虽然脑子糊涂,但心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比起之前困在宽敞的大房子吃饱穿暖,我觉得现在的我更踏实。
冥冥之中,我觉得这一切的苦难都是我该得的。但凡和我沾上关系的人都不得善终。那些恨我的,爱我的,都因为我活的痛苦。死,如果不是唯一的解脱,那么我跟应该苦修行于世。
幸福对我来说,伴随着太多的痛苦。我的幸福,一直都承载着亲友的生离死别,随时都会有灭顶之灾打垮我。如果注定苦难,宁愿不知何谓甜蜜。
这一天,天空飘雪,我冷的蜷成一团。好在走了一天的路,再冷我也架不住困意来袭,很快陷入了梦乡。
睡梦中,我感觉有人在扒我衣服。我吓得睁开眼,只看见一个穿得和我一样破烂的男人趴在我的身上,手都伸进我的衣服里。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着身边的砖头朝着他的脑袋砸了下去。趁着他倒下的时候,把他推开后就冲出了天桥底下。
“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
我跑的太急,连拖鞋掉了都没有回头去捡,光着脚跑。踩着地面上那一层薄薄的雪花,我的脚冻僵了,没有了知觉,最后失足摔进了河里。
河水淹没我的那刻,天空还在飘雪。不知道谁家放了烟花,砰的一声,像是枪声。
模模糊糊之中,我似乎想起了什么,脑海里也又浮现出一个画面。那画面里,也是下着雪,有个男人拿着枪,对准亭子里的一个女人。
我仔细一看,认出是周霖。
河水渐渐没入我的口鼻,我呼吸都困难的时候,又想起了一个画面,是白薇把我丢进河里,当时我身上都是刀伤。
被我遗忘的记忆,那么片段的想起来了。
我甚至看见了叶寒遇,他带着我坐船,把周霖从水里救了起来。下一秒,又看见他把我从水里救起来,送医院。
有两个叶寒遇,在不同的时空,因为记忆的交错,一起呈现在我的面前。
“叶寒遇……”
我呼吸困难,呢喃着他的名字。
那一年的冬天,我流浪漂泊了半个多月,才寻找到片段的记忆,零碎的自我,却终将结束自己的生命,偿还沈刑的债。
这样,也好。
我心甘情愿的闭上眼,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
然而,沈刑终究还是不愿意我偿还他这一命。我最后还是被人救了。
救我的人,是一个和尚。
最初,我没有认出他。他却道出了我的名字。
我问他是谁。他说,和我有过一面之缘,我曾经在他那算过命。他说我命途多舛,注定多灾多难,好在和佛祖有缘,只要我回头是岸,便能善终。
我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但记忆终究不全。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害怕回去后,自己还会发疯。这样的我只会是叶寒遇的累赘。
所以,和尚想渡化我,问我要不要去山中修行,吃斋念佛的时候,我没有拒绝。
流浪了那么久,我也想要安定的生活,为沈刑超度,赎我这半生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