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赵姨娘这一声,探春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提脚就往屋里走。
后头提着食盒的丫头婆子们都不知该怎么样是好,司棋待要去追探春,看她们议论起来,忙喝止道:“都别多嘴!把食盒都先放到那边穿堂去,悄声些,别叫宫里的人看了笑话。”
毕竟没有官位爵位,贾家二房这处宅子即使是正堂院子也不大,屋子也不深,探春在外头问小厮那些话,外间内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得宝玉尚了公主,贾母王太太都忙扶着旁边人的手站起来,婆媳两个面上皆是笑意,贾母笑道:“也不知是圣上的哪位公主,真是天大的福分呐。”
王氏心内也想着圣上现今有四位公主,三公主四公主还小呢,慧贵妃所出的大公主十二岁,皇后娘娘所出的二公主十一岁,长幼有序,大抵便是大公主了,只可惜不是皇后嫡出,又是慧贵妃的女儿……
她心内还没想完,就听见外头小厮说是“长公主”。
是了,是了!宫内可还有一位长公主未婚,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叛逆之妹!
她的宝玉今年才十五,庚晓长公主可都二十二了!这,这……
王夫人想想庚晓长公主的生母桃贵妃,想想她的同胞哥哥,实在撑不住,身子一软,就倒在地上。
连贾母听得是长公主,也不禁变了颜色,鸳鸯赶紧扶着她坐回榻上。
王夫人倒地,赵姨娘大呼小叫,李纨是儿媳妇,也赶忙上前看视。
贾母扶着胸口说不出话,探春不在屋内,竟只有王熙凤一个能主事的。
王熙凤被赵姨娘吵得脑袋疼,晚上又还没吃饭,胃里难受,忍不住先干呕了两声,方才撑着平儿的手站起来,吩咐丫头道:“愣着做什么?宫里来的公公还在外头,快掐太太的人中叫起来,要叫不起来,就先扶到里屋榻上躺着,帐子放下,别失了礼。”
“赵姨娘,你也别喊了,让外头人都知道太太晕了,你说是高兴晕的,人家怎么样可不一定呢,你们一家子还活不活了?”
探春进门时正听到这句话,她忙走到赵姨娘跟前,拉她道:“姨娘,我知道你是担心太太,可若真叫宫里的人知道……也不大好。”
这二三年来,探春掌着家里的事,权威日盛,贾环也读书越来越认真,再加上探春日日在她耳边讲道理,说一家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姨娘见儿子姑娘都能出头,也不瞎闹了。
才刚赵姨娘见王氏晕倒在地,本是想拍个马屁才嚷嚷得大声,没成想弄巧成拙,先是被王熙凤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又被探春也说了,面上颇有些挂不住。
但她这二年听姑娘的已经听习惯了,加之一向怕王熙凤,是以赵姨娘虽然心里不大过得去,也就顺着探春的话风,就坡下驴闭了嘴。
王熙凤本就是看在探春面上才没狠说赵姨娘,既然探春来了,赵姨娘也老实了,她便把这一茬掀过,扶着平儿的手转过屏风,对贾政一礼,转头和贾琏道:“二爷。”
屋里王太太晕了,儿媳妇侄儿媳妇都在里头,贾政不好进去,又虑着外头宫里的人,正急得团团转,抓住贾琏商议如何是好。
贾琏本不想插手这一摊事儿,一看凤丫头出来,一想便知这里除了他们两口子外,也没有能撑事儿的人了。
难道叫三妹妹一个小姑娘支这一摊子?
贾琏没了法子,又怕王熙凤累着伤了胎气,忙过去扶她道:“你屋里歇着去罢,外头的事不用操心,一应都有我呢。”
王熙凤果真撒了手不管,把屋内事让给探春,外头交给贾琏,回到屋内坐在角落喝茶吃点心,又悄声和平儿道:“一会瞅着机会,叫宝兄弟来和我说话,不用避着人。”
平儿领命,看贾琏说了一箩筐好话送走周太监,又和贾政商议给二房的人放赏等事已完,贾宝玉急着往里屋过来看王太太,便拦在他跟前,笑道:“宝二爷,我们奶奶有话要说,请宝二爷暂且留步。”
贾宝玉今日糊里糊涂的成了庚晓长公主驸马,在宫里又是谢恩,又是见公主说话,又是面见圣上和皇后娘娘领训,一整日未曾歇,若不是他到底出身教养都不错,只怕还未必撑得住。
好容易到了家送走太监,又听父亲说母亲昏倒了,他正急着去看看,怎奈是王熙凤要和他说话,众人都看着,他只得往那边过去。
贾母见宝玉一脸焦急,本想拦着凤丫头,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话到嘴边到底没出口,见宝玉给凤丫头作揖,凤丫头开口笑道:“恭喜宝兄弟,马上就要当驸马了。”
贾宝玉心知凤嫂子找他绝不是为了这么一句话,还是忙低头道:“多谢琏二嫂子。”
王熙凤一笑,问他道:“宝兄弟今日在宫里这么久,见过庚晓长公主殿下了?宝兄弟看殿下如何?”
贾母也忙道:“对对对,宝玉,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说什么了?怎么忽然就赐了婚呢?”
贾宝玉看看王熙凤,又看看贾母,见一屋子的人都注视着他,回想起庚晓长公主的模样举动,心中一阵恍惚。
听说上皇在位时,庚晓长公主的母妃桃贵妃宠冠六宫,他年纪浅,许多事都是从长辈和下人口中听到个一二句,知道得也不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