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思蕊未能心愿,没有机会在万寿宴上揪出那个人。她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厉害角色,一百多位与之勾结的官员,居然没有一个敢当面指正其身份,做人“太成功了”。或者说,此人手中握着百名官员的什么把柄,逼得一干人等守口如瓶。
当叶思蕊垂头丧气时,一位官员忽然摔倒在地,此人蜷缩一圈抽搐,面红耳赤、鼻涕横流、满头大汗、嘴唇发青。有点像发疟子:一种时而身体骤冷难忍时而骤热抓狂的病症。
她掰开病人嘴巴看了看:舌苔白,舌质偏白的人多伴有形寒肢冷,手足不温,为阳气不足导致的虚寒体质。口有异味,大多因肠胃有疾病所致。瞳孔略微放大,血丝充斥。
她顿时怔了怔,是她的错觉还是怎的?这里应该是封闭的八百年之前,患者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些症状?
待沸沸扬扬的“万寿斩杀宴”结束后。无罪的文武百官向皇上叩首行礼,平安无事离去,也不能说败兴而归,毕竟今日替清廉官员大出恶气,只是对皇上心怀愧疚,毕竟此乃皇上的生辰之日。
叶思蕊若有所思地在大批人群中踱步,官员对她的胆识极为佩服,虽说大闹国宴不成体统,但无不对她抱拳致敬,叶思蕊也不回应,脑子依旧盘旋在刚才那人的病况上。小路子则上前一步拦截:“吱吱姑娘请留步,皇太后替你安排了御医诊治,您后宫请……”
叶思蕊正想找机会跟祁修年谈谈,欠身回礼:“劳烦路统领带路。”
小路子在外人面前也对她表现出疏离的态度,可心里,确实对疯丫头刮目相看,甚至佩服得五体投地。觊觎皇位的奸臣体系土崩瓦解,虽他不知幕后是否还有操纵者,不过即便有,倘若再想重组党羽,至少要用上十年八载。皇上多年的心愿在今日了却一大半,吱吱这一仗打得精彩绝伦,令敌手无喘息之力。小路子只是后悔当初真不该斥责疯丫头是白眼狼。
天色漆黑,叶思蕊随小路子步入后花园大门,小路子见四下无人,“噗通”一下跪在叶思蕊面前,二话不说先磕头。
“干嘛你,快起来。”叶思蕊抽回思绪。
“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曾对吱吱姑娘刻薄不敬,从即日起,奴才除了侍奉皇上,还会全心全意侍奉吱吱姑娘,只要奴才活着一天,当牛做马任劳任怨!”小路子真心真意地感谢叶思蕊。皇上是小路子的全部,只要对皇上好的人,便是他小路子的再造父母。
叶思蕊轻声一笑,将他扶起身:“别装模作样的,我有手有脚不用你伺候。”
小路子擦了把眼泪:“吱吱姑娘,这次回京,您不会再离开皇上了吧?”
叶思蕊迟疑片刻,刚要说点什么,一双手臂从她身后搂住,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小路子见状,识趣地退步离去,吩咐所有奴才不准走入御花园,为二人留下一片幽静的天空。
安谧的月光下,映衬着一双相拥的倒影,修长地好似合为一体。
叶思蕊并没回头,悠悠抬起手,抚摸在祁修年的脸颊上……她曾经设想过无数种见面时的片段,也许先寒暄几句,也许面对面坐在某处喝茶聊天,也许彼此对那段往事都感到生疏,毕竟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她原来是如此渴望。
祁修年躺在她的肩窝上,多么熟悉的味道,他想念了整整一千零九十五个日日夜夜。
保证书,按手印。
叶思蕊最终还是垂下了手臂,转身退出他的怀抱,平静地疏离道:“叫人看见不好,会毁掉整盘计划。”
“倘若你是朝臣,朕第一个杀的就是你。”祁修年似乎早料到她会用类似的开场白,冰冷的一如既往。
叶思蕊若有似无地扬起唇:“过的,好么……”
祁修年笑而不语,拉起她的手在花园中散步:“过日子呗,谈不上好坏。”
叶思蕊原本有一套想法要与祁修年商量,但在如此安谧诡异的氛围中,她似乎一时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睨向祁修年完美无瑕的侧脸,月光在他脸颊上撒播一轮柔和,好似夜空中的星星,明亮又耀眼。儿子祁静鸢长得与他父亲很像,尤其是眼睛,婴儿时圆圆的大眼睛开始拉长,正向妖媚路线缓缓靠近。
她从沉思中收回心智,干咳一声:“我们谈谈国家大事吧。”
“好,儿子有没有想他父亲。”祁修年驻足挑眉。
“……”叶思蕊不自然地撇开头:“时常提起,不过舅舅对他很好,也不是那么想生父。”
祁修年缄默不语,但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只是染上一抹淡淡惆怅。
“今日动静太大,依朕的意思,即刻将静鸢与席爱卿接进宫。”祁修年的担心是有必要的,大殿之上都敢杀人,“他”还有何事做不出呢?
叶思蕊也知道此刻皇城之中动荡不安,但祁静鸢一旦入宫,祁修年还会放他们走吗?
“我们尽快出京,至于剩下的事,呃?……”叶思蕊话还为说完,手指就被捏得发麻。她心虚地低下头:“我离不开儿子,也离不开哥,虽然对皇上不公平,但我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你唯一舍得离开的人,就是朕。”祁修年愠怒扬眸,倏然捏住她双肩撞在树干上,手力稍有加大,攥得叶思蕊肩膀酸疼,但她不吭声,因为这番话说给谁听都得给她一耳光。
叶思蕊深深低着头,不敢触及那双愤怒的黑眸,更不愿看到他眼中的绝望。但是如果在爱情与亲情中选择,她必然选择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