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环顾着周围鲜活的居民。有人在马路边涂着墙,为巷道喷上五彩斑斓的涂鸦,有人在玩滑板,弹奏沙哑的摇滚乐。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他指向了一座漆成天蓝色,看起来有些独特的建筑,这座建筑让他想起了暗巷之中的圣母教堂。
“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被称作‘正常人治疗中心’,一年多前刚建立的。”
赫尔克里先生说出了建筑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名称。
“顾名思义,人们到那里去接受精神治疗,以恢复正常人的功能性。只有欧克拉区依旧保留着精神病医学的一部分传承,因为这里的人并不止受到呓语影响那么简单,他们直接暴露在那些存在的注视之下。”
“功能性,是什么意思?”安东尼又问。
“顾名思义,他们治不好歇斯底里症,但是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方法让人恢复一个正常人的社会功能。你想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吗?我刚好认识那里的治疗师。”
安东尼抽了抽鼻子,他能从那栋房子内部闻出一股特殊的气味。起初,他认不出这种气味,但脑海中流转的思绪逐渐让他意识到这是焚香的味道。
治疗中心中弥漫着淡雅的圣洁感。比起医院,它看起来更像一座简陋的乡村教堂。照明工具不是电灯而是蜡烛,火光燃烧在窗户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晕开一个朦胧的圈。
一个年近三十,身穿白色长袍,黑发微卷的青年站立于小礼堂尽头,笔直得像尊雕像。当他注意到来人的时候,微微睁开眼睛,表情淡漠得如同一个刚刚苏醒的死人。
“好久不见,罗兰——R。”
赫尔克里先生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紧接着,是一串编号。
青年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没什么反应,却在听到编号时抬起头。
“是你,福尔摩斯先生。”
安东尼的目光在看见对方的脸时微微一滞。他认得这张脸,这是瑞文的脸,那个把自己唤醒的人,几乎有八成相像!
“你带这个‘人’来应该不是为了治疗。”
罗兰将双目睁开一半,盯着安东尼的脸,一双黑眼球里没有光芒,宛若黑玻璃,微微摇了摇头。
“我治不了他,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没人有这种能力。”
“我只是带他来了解一些事情的。”赫尔克里先生正想下意识点烟,却对上了对方略带嫌弃的目光,又把烟斗默默收了回去。
“前些日子,我应该和你说过你‘兄弟’的事情。他的情况也类似,但有些不同,他是被上位存在主动选上的。”
罗兰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微微流露出了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觉。
“我是一位赎罪者。基于旧文明遗留者的一些特殊基因,我能引导人们如何‘扮演’,让他们以疯子的本质假扮成‘正常人’——我希望用这种办法,在一定程度上赎去旧文明的罪孽,祈求死者的原谅。”
“你身上的东西,也是源于旧文明的余孽。如果拥有‘那种力量’的人是我而非‘他’,我或许能够帮上你的忙。”
“他是谁?”安东尼询问道。他能从对方身上嗅到少许气息,但焚香的味道把它基本盖住了。
“他和我一样,是R型克隆体的后代。”罗兰自然而然地听明白了对方所指。
“R型是旧文明留下的原罪,也是最理应成为赎罪者的人,尽管,真正走上这条路的只有我一人,着实可悲。”
“什么是扮演?”
“这点只有扮演者自己知道。”罗兰将双手交握在胸前,眼帘低垂。
“我扮演的角色是赎罪者,因而我就是赎罪者。有人扮演的角色是医生,那他必须自行琢磨出医生的扮演之道,成为一名真正的医生,其他身份亦然。扮演的身份是一个囚笼,把疯狂和非理智关在其中。依照疯狂者们的个人意愿,以及社会意愿,我会为他们摸索出最适合的扮演方法。”
“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的处境毫无办法。”
他停顿了一下。
“你要扮演的角色是一个‘神’,而要如何扮演好‘神’,或许,只有‘神’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