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漫长的岁月中,我曾不止一次想过死亡,对各种死法颇有研究。”
“这段时间内,我对你的身体有所观察。你应该不是完全不死的,至少就现在而言。如果把你的所有身体组织都在同一时间烧为灰烬,或冻成冰渣,或许就能够真正地杀死你。”
对方肯定知道仓库里发生的事情。
安东尼心想着,向赫尔克里先生摇了摇头。
在河边的时候,他身上肯定流了不少血,掉了不少肉,有些甚至可能被河水冲到别的地方去了。
在泰萨斯的莱辛巴赫旅馆,他同样遭到了猛烈的反扑,必然有些肉块掉在了他不知道的地方,永远都收不回来,就连地表可能也还藏有些他在几个月前埋下的。
“也有一些不那么彻底的死法。黑斯雷夫群岛的中部有几种孢子植物,能提取出一种特殊的植物碱,它能欺骗你的身体,让大脑误以为你已经死去,停下绝大部分身体机能,那会很痛苦,但也算是个办法。”
“其他神秘力量或许也能发挥作用。必然有能够对付这种力量的存在,只是远远超出了我们的现有认知而已。”
“当然,不论是哪一种死法,都有一个必要的前提,而那取决于你自己:你必须彻底放弃自己生存的欲望,才有可能迎来死亡。”
不可能。
“伪装者”在心中默默重复,试着屏住了呼吸,不出两分钟就憋不住了。
二十多年前,他自从呼吸到克里平斯环巷的第一口空气时就开始挣扎求存。他生在111号巷,最糟糕的地段之一,在降生的第二天,就险些被另一群孩子当成阴沟老鼠拖走吃掉。
放弃求生是什么感觉,他压根无法想象。
“振作点,我的朋友,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两辆大车开下了欣帆区南部的主要公路,从一条贴着边境的小道开向洛里达半岛。茂密的橄榄树林逐渐变得稀疏,被一些张牙舞爪,没有叶片的针刺树木取代。
“斑西女妖曾在这一带出没过。”赫尔克里先生看着窗外逐渐褪去的颜色。”
“有不少女性在失控狂欢过后成为了斑西女妖。她们有一部分被捕杀了,另一部分被驱逐进了深渊,和其他可怕的存在为伴。”
深渊的歌声在空无中响了起来,混合着各种人类无法感知的声响。弗利夏教授的车在前面摇摇晃晃,车速逐渐减缓。
“把棉花沾湿,塞住耳朵,那样会好受一些。”赫尔克里先生朝前方喊道。
车子停了下来。一行人在路边吃了些干粮,用补给内的棉花球做了几个耳塞。赫尔克里先生强调,正确的做法是用蜂蜜酒代替饮用水,但现在谁都没有这个条件。
“看远处的山坡!”
弗利夏教授让安东尼举起摄影机,拍摄在边境之外若隐若现的山坡,和周围光秃秃的岩石不同,那山坡的颜色是血红血红的!
“我阅读过的书籍文献上完全没有对此的记载!”
“可能是因为它们都太旧了。”赫尔克里先生说。
“那是失控狂欢造成的直接影响之一。在那短短的四分多钟内,大地血流成河,城市狂欢无休,鲜血汇聚成不息的瀑布,在大街小巷窜流,最终被泥土和岩石尽数吸收。”
“这么说,那座山坡的红色。。。。。。”
赫尔克里先生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安东尼,仿佛在期待他能对这番话作出什么反应,可对方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几人用一筒烟的时间完成了修整,继续朝西开了三个多小时。车轮下的道路不知何时布满了尖锐的石子,道路和树木的轮廓越来越凌乱,逐渐变成了儿童涂鸦般的凌乱线条。
在边境之外,大部分风景都像二维图画般诡异而扁平,山脉和幽谷的轮廓一刻不停地变动着,没有秩序,没有规则。
“要小心,朋友,这是条荒路,和那些做足了保护措施的铁路和公路不一样。”赫尔克里先生探头嘱咐道:
“在这片地区,任何事物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离开边境都会开始变形,我们俗称这种变化为‘哈哈镜效应’,但这一点都不好笑。”
事实上,车子在旁人眼中已经像哈哈镜里的小人一样被拉胖了许多,过了一会,又变成了正常宽度的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