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也想要以相同的方法骗过自己的死亡,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许,行走在前头的莫女士能为自己提供新的突破口。
他抓住了她遍布痂痕的手腕,双眼注视着她干瘪的胸脯。
“我们试试吧!假装听祂的话,在未知中试着找到活下去的办法,倘若真的无计可施,再去接受它也不迟啊!”
“求您了。”他感觉这更像是在求自己。
“至少给我们都留点希望吧。”
莫女士不作声,只是看着那条毛巾上微微晕染开的字迹。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也是命运中的安排?”
“就算是也得做。”瑞文无奈地说:
“我曾经为这种问题钻过牛角尖,但现在再也不会了。就算是电影也有临场发挥不是吗?还有开放式结局,最近的导演最爱这么拍。”
“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办法,如果死亡真的不肯松开我们的脖子,到了那时候,我们就让它‘变乱’好了。”
莫女士的目光从毛巾挪到了他的两眼之间。一双瞳孔不再温驯,成了桀骜的山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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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之下,热浪自奥贝伦东南方向一波波掀来。
新德市即将开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所有人都以他们自己的方法开始了筹备,抛售股票,变卖固定资产,遣散所有员工,将一切可能变现的东西变现,甚至连一向为文明人所不齿的偷盗与强抢都变得常见了起来。每个人都知道这只会把事情导向最糟的方向,整座城市甚至可能在短短一两周内完全停摆,但为了生存,他们必须做出理智的选择,成为大流的一部分。没有任何东西比个体的存续更加重要。
动乱的火焰则在同一时间于城郊南部彻底引燃。
城郊人的第一把火点燃了,就在反对者们赶到前五分钟。
“你们城里人能拿着五百万烈洋躲进地下去,而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消灭蝗灾!”
焦麦田烧了起来,无数漆黑的麦芒在火焰中颓然摇摆,凝望天空,化作灰烬。飞鸟们扑扇翅膀,远离这些无望的作物,看着它们从一穗一穗的星火变成灼烫的暗橘色海洋,浓烟是海浪与浮沫。
城郊人们趁着火势开始了针对郊区的进攻,没有组织,没有系统性。星星之火与其过于庞大的力量的反差引燃了他们的狂热。有些人率先失去了理智,开始为烧而烧,肆意地把火把按到他们眼见的任何一处尚未发光的角落上,一个传一个。
没有人呐喊,没有人发出泄愤的咆哮,一切都在火焰的噼啪声中安安静静地进行着。这是人们残存的理性,他们知道吸入大量浓烟会让他们中毒,最后被自己种下的火种活活呛死。
逐渐地,有人开始觉察不对。
郊区的住房、谷仓和废弃仓库中一片空荡,“蝗虫”们竟一只不剩。
“他们都去哪了?”有人在火中发出疑问。
“我以为他们会进行激烈的反抗。”
“他们逃走了吗?他们没有多少财产可失去,随时都可以逃去别的地方。”
“异教团!也许他们去向‘烈日之影’寻求庇护了!”
“确实不无这个可能,那么,现在我们应该。。。。。。”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嘿,我觉得我们可以。。。。。。”
当这群城郊人终于在火中达成了客观的共识,他们的皮肤已经接近完全烧焦。人们惊讶于自己竟未能感到一丝痛觉,很快地接受了现实,并为死亡的轻松稍稍庆幸了一会,化作一群人形黑炭。
燎原之上,烟雾扭曲成酷似他们面庞的形状,带着复杂的表情升上天空,盘成螺旋。
然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烈日之上用力而贪婪地吸了一口鼻烟,它们迅速被吸进了空无,消失在了某位存在看不见的巨大鼻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