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曾露出四门青衣的身份,唯一知道她四门青衣身份的卫应早已死在她的刀下,除了死人和同僚,谁也不会知道她是谁。
廷尉府不知道,纪宴霄也不会知道。
“你不清楚?”
姜藏月目光落在他身上。
顾崇之也睨着她。
“你知道纪晏霄是什么样的人?你就那样相信他?”
“你我相处十年,不及外人?”
姜藏月闻言,眼底神光微动,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只是因为纪晏霄
顾崇之并不是因为她复仇之事,只是看不惯纪晏霄?
纪晏霄是什么样的人她的确不完全了解,但当初走了这一步她就没打算退回去,如今两人之间的合作已经密不可分。
她目光看向皇城的方向,只觉得皇城像是一座人间炼狱,无数人在其中鬼哭狼嚎,想要爬出来。可那压制不住的恨意犹如沸腾的油锅,足以将她握住伞柄的指尖烫得皮开肉绽。
当年离开四门进入汴京,她魂牵梦绕都是复仇回到长安候府,纪鸿羽包括整个纪氏无疑是占据她心头的鬼。
桐油伞撑在头顶,她后退一步。
顾崇之又问:“与这些阴沟里的老鼠打交道,迟早有翻船的一天。你背靠四门,习的是我亲手教的刀法,学的是我步步指导的计谋,你却宁愿找一个外人,也不信我?还是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信任?”
雨声淅沥,少女青色裙摆逐渐攀岩上一抹沉色,彼此连呼吸都能听得那样清楚。
姜藏月握住伞柄的指尖略微收紧。
她在这沉寂中,觉得自己看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四门门主,而是一个普通人,在昏暗灯影中青年的情绪是那样强烈惊人。
她想起曾经的自己,初上四门的时候没有一把刀能拿稳,日复一日间,她成了那把人人畏惧的弯刀,她终是开口。
“顾门主。”她道:“我不是珠玉锦绣堆里出来的人。”
顾崇之皱眉。
“我早就成了血淋淋的一滩污秽,杀过很多人,做过很多恶事,想来死后也会下十八层地狱,所以也并不畏惧什么因果。”
“我不顾一切复仇,想要撕烂那些人伪善的面具,他们不该做了错事,却仍然能够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她盯着他,淡声:“我阿姊就是被人摁住手脚,在烂泥里被人往死里作践,而那些人现在高枕无忧,顾门主是要我眼睁睁看着阿姊成为一堆烂肉,往后数年再无人为其翻案?”
“我做不到。”
街上的脚步声也似听不见了,风雨还在簌簌而落,少女站在原地,却像是失去了灵魂,已经死掉了,像是浇灭了最后一丝光。
顾崇之上前一步想要拽住她。
他道:“那我呢?”
姜藏月开口:“顾门主能让青衣从四门拿消息,已经是天大的人情。”
“只是人情?”顾崇之狠狠握住她手中伞柄,眸中涌出一抹暗色:“十年相交只是一句人情?”
“青衣,你懂的我的意思却要避而不谈。”
“你可是有了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
雨幕犹如攀爬的沉默,溅在地上晶莹一片,他眸中几乎顷刻被暗色席卷,再不见一丝光亮。
顾崇之从腰侧抽出长刀,耐心擦拭。
“当真是有?”他莫名笑了起来,对她说:“他配么?”
他笑得肆意妄为,根本不怕旁人的侧目。
顾崇之原本就是肆意嚣张之人。
他为何会顾忌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