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料,一切竟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可笑,临行前周皇后给他摆酒饯行,席间频频洒泪,诸般舍不得;众兄弟也围随左右,依恋难言!
一霎间,心灰意冷!
虽则心灰意冷,任务却不能不去完成,只是已经没了先前的一腔热忱。
好在他身边还是带了一批忠心侍卫的,那是昔日童太后不放心,硬要他留在身边的。
根据可靠线报,那叛官已经到了庆都,他化妆改扮也进了庆都,手下护卫化整为零随时待命。
他以为进了庆都便距离胜利又多了一分指望,谁料,庆都早有人长大了口袋等着他!
于是毫无悬念的,他中伏受伤了,差一差连性命也丢了,还是那批护卫拼死护持,才抢来了一条生路。他误打误撞进了一家宅院,凭借着绝顶的轻功,躲过了宅院中重重守卫的耳目,进了一所相对僻静的院落。
深秋,夜半,月半弯,铺洒下一地冷冷清辉,照见地上菊残犹有傲霜枝。一个双髻少女披着厚重的披风在院中走过,低着头,弯腰捡起一段枯枝,口中念念有词。身边的提灯丫鬟却不耐烦地道:“六小姐,这大半夜的,您不困可还要体谅我们做下人的,我们明日起早还有活计要做呢!”
那少女淡淡一笑接过灯笼,挥手道:“去睡吧。明日我若起迟了,就告诉祖父说是夜里用功太多了。”
丫鬟哼了一声,转身妖妖乔乔的去了,一边走一边摸着自己鬓边的簇新红绒花。
他看到,那位六小姐身上的衣服只是半新的,而那丫鬟从头到脚全是新崭崭亮锃锃。
好诡异的一对主仆!
他刚要离去,便听那少女低声背诵医书,心中一动,他是知道自己中了毒的,只是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可以信赖的安全之地驱毒,这个少女……
“咦?什么味道?”他还没想清楚,那少女已经脚步轻盈地走到了他身边,一双清泉般的眸子就此进入他的视野,再也不曾离开。
少女眼眸清澈,面容精致而稚气犹存,看到他浑身浴血也并没有失声惊呼,甚至眸子里的惊讶也是淡淡的。
他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只说自己不是坏人,因为介入了别人的是非而中了毒。
少女看了看他的伤口,又回忆了回忆自己所读的医书,似乎有些相似。
也不知怎的,他竟对着少女起了莫名的信任,脱口而出请少女替他治伤。
至今犹记得那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她说:“你便是放心将自己的命交给我,我又怎敢承担?倘若一时失手,被人发现我这院子里有个死人,还是个年轻男子,你不是也拉我做了垫背?”
他便说:“所以你才要尽力治好我。”
少女眼眸灵动,含笑道:“只是,我这院子也不由我做主……”
看着那点慧黠的笑意,他才明白,原来这少女也在算计自己,于是答应替她解决麻烦。
于是那几日,少女身边的丫鬟都莫名其妙泻肚子,她身边没了服侍的人,便把院子里粗使的丫头唤了进来,当然,他便李代桃僵成了粗使的丫头。
少女连夜又去了一趟家中书楼,翻找医书,找到了对应的药方,和一套针灸之法。回来之后便兴冲冲拿他试手,因为忌讳着男女之防,是隔着衣服施针的,那一夜将他的身子几乎扎成了筛子……他这才知道,少女虽然对施针之法和各个穴位倒背如流,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人体穴位都在哪里!
到最后,那少女很干脆替他拔掉了衣服,道:“病不避医!”然后病人指点着大夫慢慢下针。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总算施针完毕,他吐出几口黑血,脱离了生命危险。
第二日,忠心下属便循着暗记找了来,他把药方给了下属,下属自去抓药,配成丸药再送过来。
少女和他的交流并不多,只有治病时才多看他几眼,甚至连他的身份来历都不问。她不问,他自然也不好问,只知道少女名叫朱清妍,课业很重,每日在闺房的时间,除了晚上休息,便只有一个时辰。
下属却已经贴心的将这家朱家的讯息详细整理了送来,他这才知道这个少女为何这般孤单而课业繁重。
冬日伤口愈合缓慢,到了年底他的外伤还没有痊愈,年关将近,朱府里里外外都已布置得喜气洋洋,少女的神情却显出几分落寞,他自然之道原因,除夕夜,家宴回来,少女郁郁寡欢,他变戏法似的送出了一个九连环。虽然少女神色仍旧是淡淡的,但眼底也已有了淡淡的欢喜。
他的毒,本来可以更好治愈,但他拒绝了下属的提议,回到那个冰冷的皇宫,面对所有人的虚情假意,有什么趣儿?倒不如留在这个外表冷清的少女身边的好。两个彼此寂寞孤冷的人相互取暖也是乐事一件。
转过年来,少女十三岁,豆蔻年华,娇嫩的如同二月梢头一抹新芽。他的心也不知从何时起,如同新芽般起了萌动。
少女的医术只是纸上谈兵,大约最好的实践便是由他开始的。他不急,她也沉稳,好在,又经过了将近一年,他的毒终于全部拔出,养伤期间叛臣也被他不动声色除掉,那图纸他看过了,不过是一堆废纸,对着这样一堆废纸,他只能笑,便是为了这样一堆废纸,险些要了一国太子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