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个回答实在距离想象太远,段随云顿时露出被雷劈过的神情。
慕清妍身子站得笔直,笑容清浅,神色自若:“没听明白吗?别人的命,与我何干?”
段随云手一抖,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可他们是因你而死!”
“因我而死?”慕清妍转目直视着他,眸中嘲讽深深,“到底是因我还是因你?我每过一处究竟是有惠于人还是有求于人,你都清清楚楚。我从不欠人的。有能力救人我便救,但前提是不会伤害到我本人以及我所在意的人。若是救人需要我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我为什么要救?我也不是上天派来普渡世人的神佛。”
“你!”段随云将茶杯重重放下,生怕哪辈子会被自己捏破,“我不信你的心肠便如此冷硬!”
“那么你大可以试试!”慕清妍毫不退步,并且慢条斯理提供了一个意见,“不妨,便以春花姐姐首开先河。”
“什么?”段随云眉毛一扬,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轻哼一声,慕清妍慢慢道:“春花姐姐年纪已经不小了,山村中,女子出嫁都早,她迟迟未出嫁是因为乡邻们担心她父亲的痨病传了给她。后来我给刘老爹治好了病,她的亲事也便定了下来。虽然她对你一见倾心,但还没有勇气对抗父母之命。何况,两年多不见,变数很多,照道理来说,她连孩子都可能有了。可是刚才,我看出来,她还是处子之身。这说明什么?”
“哦?”段随云扬起的眉毛落下,唇边反而露出一抹兴味的笑容。
“说明一直有人在给她希望,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可能会有更好的归宿,并且,这个希望也使她有足够的勇气说服她的父母。”慕清妍慢慢说完,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来皆同。他们自己甘愿拿自己的一切来做这一场博弈,我为什么要阻止?”
“如此说来,刘家屯百十口人命,你果真不在意?”段随云的笑容慢慢凝固。
慕清妍抬脚向自己房门走去,淡淡回答:“拿起屠刀的不是我。”
“可他们不知道。”段随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杀意,这杀意明显是冲着刘家屯的百姓去的。
“我知道。”慕清妍脚步不停已经走进了自己的书房,甚至抬手要去关门。
“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段随云也站了起来,“你知道,这件事还是会安在你的头上。”
慕清妍关门的手微微一顿。
段随云心中一喜,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重拾。
慕清妍洒然转身,笑容可掬:“名声么?不过是浮云。”陶小桃这句神马都是浮云还真万能,随时随地可用。
段随云还未来得及拾起的笑容半路碎裂。
慕清妍已经转回身关上房门,脚步轻响走进内室去了。
已经出来倚着门框站立的刘春花脸上既像是哭又像是在笑,若不是双手紧紧抓着门框,只怕已经滑了下去。
她根本就没睡着,怎么睡得着!段公子这两年时不时会去一趟刘家屯,若即若离的跟她接触,毫不吝惜地给她家接济,使他们全家都有了希望,以为这位俊美多金的公子是看上了他家春花,为此不惜退了那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全方位对女儿进行包装,以期早日得偿所愿。所以,春花姑娘已经粗通文墨,肚子里颇有了几本书,
所谓的盗匪全是编造的。段公子前些时派人接了他们全家来,许诺,只要帮他们办好这件事,便给他们在庆都买一所宅子,赠一处年盈利千两白银的店铺,并一次性补偿万两白银。一处只赚不赔的店铺已经是意外之喜,更何况还有天文数字一般的盈利和敢也不敢想的万两白银。
除此之外,段公子还暗示,会给刘春花找一户殷实人家做正妻。刘春花本人固有不足,刘家阖家却已欢喜无限,自家女儿即便是能嫁给段公子,至多不过一个妾,豪门大族妾室身份只比丫鬟高一头,怎比得小户人家的正妻能抬得起头?宁为鸡头不为牛后。所以也便欢欢喜喜答应了。
过去种种电闪而过,刘春花脸上一片惨然,已经知道,所谓的许诺,丰厚的酬劳,不过是为了买他们的命!万两白银、一所宅院,一处虚无飘渺的日进斗金的店铺,来买他们一家十口的命,还是高看他们了,他们一介寒酸山民,哪有这般值钱?
她强硬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颤的问:“段公子,我们……必须要死吗?”
段随云把脸转向她,她所熟悉的温文的笑意荡然无存,眼中满满的尽是冷漠,是强大的神面对蝼蚁的无视,那熟悉的容颜还是令她惊艳,这般神色却又令她心寒绝望。
“你若有本事求得她点头,”段随云淡淡道,“我所云诺的一切还是你们的。”
刘春花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慕清妍的态度她先前已经看见了,慕清妍只对他们有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亏欠,他们承受了人家的恩情,却反过来用自己的命威胁人家!什么道理?什么理由?无辜?真的无辜吗?最无辜的那个却要被冠以无情的恶名!
惨然一笑,刘春花松开了抓住门框的手,努力站直身子,努力平复心绪,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整齐端正一些,再开口,嗓音却已经有些嘶哑:“段公子,多谢你看得起我们这些……穷酸的山里人,我们的命其实真的没这么值钱。我们贪财我们所有求,我们该死。可是我哥哥家还在吃奶的娃儿没错,我们全家都可以死,这个娃儿能不能……留下?”
“你这是在拒绝我了?”段随云眸中爆射出两道寒光,冷冷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