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妍在他怀中用力点头,仰起脸来,脸上两滴晶莹的泪,便如夏花上滚动的露珠,分外清丽。
段随云心中一荡,低头覆在她脸上,轻轻将那两滴泪吻去,他的唇柔软温热带着令人安定的魔力,她的脸苍白冰冷细腻光滑,因着这一吻起了细微的战栗。他的唇沿着那泪滴一路柔缓上行,爱怜地吻在了她睫毛颤动的眼睛上,珍惜的停驻片刻,带着一声满足的叹息恋恋不舍离开。
“清妍……”一声低哝,段随云将怀中娇柔的女子抱得更紧,“我但望此后岁月永如此刻静好……”
慕清妍安静伏在他怀中,许久许久极轻极轻地唤了一声:“师兄……”
直到莱尔端着药碗走进来,段随云才松开慕清妍,接过碗来,亲自喂慕清妍吃药。
慕清妍皱眉,一脸抗拒,嘟着唇道:“苦……”
“还是像小时候一般怕苦……”段随云笑得宠溺,哄孩子般哄道,“乖,吃完药便不头痛了。师兄还给你准备了蜜饯,再说,药里加了糖,不苦的。”
“真的?”慕清妍疑惑地眨着大眼睛,因为刚哭过,一对眸子越发水光明澈。
段随云含笑点头,将羹匙递到自己唇边,继续乖哄:“不信师兄先吃给你看。”说着果真将药送进自己口中,神色不变的一口咽下。
慕清妍仔细观察半晌,这才乖乖张开嘴。
段随云将一碗药一匙匙喂完,又拈起莱儿送上的蜜饯递进慕清妍口中,扶着她再次躺下,替她盖好被子,摆手命莱儿退下,柔声道:“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你睡着了我再走。”
“嗯。”慕清妍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眼睛很快迷蒙,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段随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汗水沾湿还不曾干掉的鬓发,又在她额角落下轻盈一吻,流光溢彩的眸子光彩淡去,露出一丝惆怅,“清妍,我该怎样才能彻底抹去他在你记忆中的痕迹?”
一直守了半个时辰,见慕清妍果真睡得熟了,段随云才站起身离去。
次日醒来,慕清妍已经不记得昨晚做梦以及吃药的事,有些迷糊的问进来服侍她穿衣梳洗的莱儿芹儿:“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有些懊恼的捶了捶头,“这几日我总觉得记性不大好,似乎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芹儿调皮的眨眨眼:“能有什么事啊?您和公子订婚后,老教主将教中事务完全交给您夫妻俩,然后便去游山玩水去了。您腿上不慎中了寒毒,教主带您去冰泉山寻那火龙貂啊!怎么,您都不记得了?”
慕清妍皱眉想了想,似乎是这么回事,但是又有些不确定。她和师兄订婚了?她脸上浮现一丝晕红。
莱儿笑着补充:“您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路上又出了些意外教主受了点伤,所以行程便耽搁了。”
慕清妍疑惑地皱眉思索,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段随云已经亲自断了早饭过来,含笑道:“想什么呢?”
慕清妍微笑摇头:“没什么。这是什么?好香!”她贪婪的吸了吸鼻子。
莱儿芹儿互视一眼,笑着退下。
段随云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慕清妍身前的小桌上,指点着道:“这是鸡丝粥,配的是荠菜和冬笋,你尝尝味道可好?”
慕清妍摸了摸肚子,笑道:“正巧饿了。”捧过粥来,三口两口吃干。
段随云含笑看着,见她吃完,伸指拂去她唇角站着的一粒米,宠溺的笑着摇摇头:“怎的越发像个孩子?”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什么,“难怪师父师娘不放心你。”
“爹娘还不是偏心你!”慕清妍脱口说道,说完又有些迷惑,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的迷惑落入段随云眼中换来他伸指在鼻尖一点,浅笑:“师父师母放心我才将你交给我,他们从来视你如珠如宝,我肩头的责任重若泰山啊!”
慕清妍脸上霞飞,低头不语,只是摆弄衣带。
段随云将托盘端起,站起身来:“等等我们便继续赶路。”
慕清妍点了点头,似乎仍在害羞,一直没有抬头。
段随云笑意盈盈,步子轻盈地离开。
慕清妍手指下移,落在腰间挂着的一个香囊上,轻轻摩挲。一声叹息似有若无的散开。
十一月二十四,天降大雪。
这是本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对于天下百姓来说是渴盼已久的一场雪。这一年是百年以来极为罕见的干旱一年,从初春到眼下,雨水雪水屈指可数,若再无一场水量充足的降雪,只怕来年庄稼都无法播种,冬小麦只能干旱而死。
段随云慕清妍一行已经进入西秦境内,飞扬的雪阻住了前行的路。他们找了一家客栈住下。这个小镇并不很大,客栈却不少,这间客栈是最为考究的一间,倒并不是说装修和饭菜有多么精致,而是位置绝佳,背靠绝壁,左右都有密林,前面是一条宽阔驿路,进可攻退可守。
段随云命人勘察了两边的树林,在里面做了必要的布置。四处稀稀落落的人家也做了暗访,并无可以人在,都是普通的山民。
慕清妍的房间在二楼,推开窗便可以看到外面皑皑白雪,虽说客栈背靠绝壁,但事实上距离绝壁还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一条已经干涸了的河流,河两岸有疏疏落落的几株歪脖树,树上的喜鹊窝也落了一层雪,看上去便如同一个个龙钟老人顶风冒雪在河边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