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两个幼儿啼哭起来,奶娘们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一面解胸前衣襟一面低声发着牢骚:“真不知侧妃是怎么想的……”
另一个忙“嘘”了一声,警惕地向纱帐中张了张,皱眉道:“你想死可别拖着我下水,我一家老小可还靠着我养活呢!”
先前那奶娘便叹了口气:“大宅门儿里的事谁愿意掺和?不都是为了钱么!”她伸手抱起女婴,女孩儿得了奶水,便顾不得再哭,“我若有钱,这么好的奶水为啥不给自己儿子吃?小姐金贵,可我儿子不也一样是条性命?”
“快别说了,”另一个奶娘也给男孩儿吃奶,劝道,“都是命!”
“唉,那药实在苦的很,我跟你说,我什么都不怕,就是吃不了苦东西!”
……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孩子们吃饱了,又睡,两个奶娘也跟着躺了下去,室内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但,慕清妍已经彻底清醒。
难怪这几日总闻到屋子里有淡淡药味,原来是奶娘还在吃药。但为什么呢?
那药味道苦涩微微发酸,闻起来像是催奶的药物,并无什么不妥,但是若只是寻常催奶药,奶娘说起来又何必鬼鬼祟祟?
因为留了神,次日便来到小床旁。看着两个孩子兴趣盎然地摆弄着陶小桃送来的玩具,肌肤透着纯净的光泽,眼神也分外清而亮。尤其女孩儿,好像特别爱笑,唇角总是有扬起的弧度。
她伸手摸了摸女婴的大拇指,便即缩回了手。从脉象上看,女孩儿有些先天不足,但也没什么大碍,生于这样的显贵之家,有了后天优渥的条件,再孱弱的身体也能调养过来,何况欧竞天身边还有个医术通神的崔先生。
想到崔先生,她微微有些出神,自从给她看了两次腿,崔先生便再也没出现过。
伸手又摸了摸男孩子的手,男孩子比较好动,她伸手过去,他便握住了她的指尖,虽然一触便松开,但那软软柔柔的触感,也令慕清妍心中一软。
男孩子倒十分健壮,想必长大了也会如他父亲一般勇武。
“娘娘今日心情倒好?”奶娘陈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见慕清妍俯身在小床边,微微有些不自然。
慕清妍瞟了一眼远远侍立的霜姿雪致,淡淡说道:“怕我毒害你家郡主和世子么?”转动车轮来到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奴婢哪敢!”陈氏吓得噗通跪倒,“娘娘恕罪。”
“你何罪之有?”慕清妍并不看她,慢条斯理的问。
“这……”陈氏脑门上开始冒汗,“奴婢……”
这时另一个奶娘冯氏也走了来,忙跪下道:“奴婢罪该万死,不该两个人都离开了小小姐和小……小公子。”
慕清妍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这果真是个机灵的,知道男孩儿虽然是楚王府的长子,但因为庶出怎么也当不得“世子”二字。
“是啊是啊,”陈氏连忙也道,“奴婢因为这两日奶水略有不足,所以慧侧妃吩咐奴婢多吃一些催奶的药,奴婢怕苦,所以冯姐姐便取些蜜饯果子给奴婢。”她汗水流到眼睛里,蜇得有些睁不开,却不敢伸手去擦。
“既是奶水不足,”慕清妍慢慢说道,“换个奶娘也便是了,”她抬眼看了霜姿一眼,“去,就说我的话,给陈氏结三个月工钱,好好打发了,另觅奶水充足的奶娘,记得多找几个。”
陈氏哭丧着脸道:“娘娘慈悲!奴婢不敢了!”她惶恐的磕下头去,“奴婢一家老小都靠着奴婢养活……”
“姐姐……”朱若锦一脸病容,气喘吁吁走了来,身后的巧叶忙上前将她半抱在怀中,“王妃姐姐,”她形容憔悴,眼神也有些涣散,却强撑着道,“何必断人生路?便留下她吧。她已经在吃催奶的药,奶水定会充盈起来的,妾身已经派人又找了两个奶娘,便是她奶水不足,有人替换,也足够小郡主吃的了。”
慕清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姐姐”?叫得好生亲热!若是眼底没有那么深切的痛恨怨毒,还真的令人动容呢!
“既然慧侧妃已经有精力处理府中杂务,那么必定也能照拂两位郡主世子了,”慕清妍目光清冷,面容平静,“霜姿、雪致,收拾了小郡主小世子的东西一总送到慧侧妃房中。”说罢转动车轮向院外走去。
“这……”朱若锦僵在了原地,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真正尴尬到十分。
霜姿雪致却已齐齐上前,打叠起两个小婴儿所有的物件。新生儿的名字还没有定,皇上的封诰也没有下来,这称呼上还真有些让人为难。她们低头看了看摇篮里睡着的婴孩,那粉团团的脸庞,匀净的呼吸让人的心也跟着柔软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