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妍轻轻叹息一声:“珠珠,再长的路也是有尽头的。早分别,晚分别,始终都要分别,迟一刻早一刻,其实并没有多大差别。你也可以换个想法,我们分别的时间越长,再次重逢的日子便会越快到来啊!”
西楼明珠一拍手,眉眼弯弯,笑了:“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她招来驯鹿,载着慕清妍直奔怡然谷出口。
慕清妍并不留心路途,知道留心了也是枉然。
驯鹿奔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出口,那是掩映在树丛中的一个山洞。西楼明珠将慕清妍放在四轮小车上,吩咐驯鹿:“你们就在这里等着接我!”轻手轻脚推着慕清妍进了山洞。
她在小车背后一敲,小车扶手上便弹出一盏灯笼,骨架撑起,过了桐油的白纱灯笼罩十分精致,里面还安着一支牛油蜡烛,她取出火石点亮蜡烛,小车前面的路变得清晰起来。
手中毫不迟疑地点亮蜡烛,口中却有些不解的道:“我们又不缺少夜明珠,为什么母亲要费事的给你弄这么个劳什子?”
慕清妍含笑解释:“在你眼中,夜明珠不过是个寻常物件儿,可是在外面世界人的眼中,便是无价之宝,财帛动人心,说不定便会引起贪财小人的觊觎,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你母亲为我好。”
“哦,这样啊。”
西楼明珠有一搭没一搭找些话题来聊,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前面一线天光,她这才恋恋不舍收住脚步,将每个字的尾音都拉长了,几乎带着哭腔道:“姐姐,我不能再送你了。你,一定要回来看我啊!”
“嗯,”慕清妍回首在朦胧的光线中看着西楼明珠那仍带着稚气的脸,伸出右手尾指,“我们拉钩。”
西楼明珠这才破涕为笑。
慕清妍调转小车,拍了拍西楼明珠的肩头:“珠珠,你回去吧。看你走了,我再走。”
“不,”西楼明珠,吸了吸鼻子,“我们同时转身,同时迈步。”
慕清妍含笑点头,驱动小车,缓缓向山洞外行去,耳中听着西楼明珠轻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心头也不禁浮上淡淡离愁。像西楼明珠这样单纯明快的女孩子,叫人想不喜欢,都难。
那并不算长的一截路,很快到了尽头,出了山洞,颠颠簸簸穿越树丛,再回首,那山洞已经悄然闭合,若非树叶和细弱的树枝有碰折的痕迹,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便是从山腹中穿越而来。
目光在那树梢树叶上停了停,有一瞬的不敢置信,枝头树叶零落,几颗经了霜的红果在梢头艳艳的招摇,像是不知在母亲怀抱的日子已经到了尽头。
已经深秋了么?
在怡然谷,季节似乎只停留在暮春,日子虽然一天天逝去,却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竟不知外间岁月悄然,流年暗转,换了人间。
遥想当初,初踏西秦地域,还只是三月间,桃花艳红,轩辕澈依恋难舍,段随云温存体贴相伴左右,麒麟兽脾气虽臭却一心护主,一转瞬,物非人也非。
感慨良久,转回头,俯首打量自己乘坐的这辆四轮小车。灯笼已经收起,小车骨架看起来只是粗糙的木料和锈铁的结合,并未有丝毫引人注意之处。又在脸上做了伪装,她并未遮掩自己的本来面目,只是在脸上添上了细细碎碎的疤痕,越是在美丽的本质上,伤痕才会越发触目惊心令人不忍卒睹。
她在怡然谷给西楼明珠治病之余便细心钻研了易容之术,易容术说起来复杂难学,但精通药物的她研究起来却是得心应手。
一个孤身女子,要平安行路,并非易事。而她也早已非年初从温泉行宫逃出来的那个不曾在江湖中履足的贵族女子。
身上临行时换上了普通村姑粗陋衣着。这样一来更加不会引人注目。
她小心翼翼出了树林,远远地看到一个小小村庄,便驱车过去敲开一户农家院落,借宿一宿。天色暗了不说,她需要了解一下现在身处的位置,还有确切时间。
应门的老妪十分客气而热情,看到她双腿残疾,原本秀美的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分外又加了几分怜悯。
做饭时,慕清妍挽起袖子也帮忙,露出的手腕纤巧精致,却也是伤痕累累,甚至还有烧伤后医治不当而留下来的深重的水泡痕迹。
老妪浑浊的目中含了更多的哀怜,絮絮地道:“姑娘,你这是……”
慕清妍垂头,似是不胜哀伤:“婆婆,我家中不幸,被邻居连累,失了火,一家老小只逃出来我一个,还落得满身是伤……只记得东鲁还有一位姑姑,所以想去投奔……”
“可怜的孩子,”老妪眼里含了同情的泪,“从这里到东鲁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孩子,又身子不便,可怎么去哟!咱们这里是西秦和天庆、南蒙三不管的地方,要到东鲁去,若是走陆路还得穿越天庆,若是走海路还得过南蒙,怎么走都不好走啊!我老婆子无儿无女,只和老头子守着几亩地,姑娘,你若不嫌弃,便给我们做个女儿也好啊,总胜得过一路跋涉,这万一半路上有个什么,可怎么办啊!”
“多谢婆婆美意,”慕清妍适时地红了眼圈,“我一个从没出过门的姑娘家,也不想这么远去投奔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姑姑……可是爹爹临终一定要我去,说那是他唯一的姐姐……我……爹爹的话,是一定要听的,何况,爹爹还要我把族谱送过去,要姑姑过继一个儿子给我们家继承香火。”
九州大陆极其重视宗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