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天长,太阳虽然已经落山,但天边依旧挂着火红的晚霞,四野景色也是无比的清晰。
浩荡东流的黄河边,数十艘粮船正停泊在岸边的码头上,民夫们正不停地搬运着粮船上的粮草,即便是挥汗如雨也没有休息。
忙碌完一天的公务,头戴斗笠的余长宁出现在了楼船的甲板上,他手持鱼竿悠哉悠哉地来到了船舷边缘,寻得一个舒适的位置席地而坐,穿上鱼饵后鱼竿一甩,已是垂钓了起来。
等得没多久,竹筒制成的?鱼漂猛然一颤,贪吃的鱼儿似乎已经上钩。
余长宁见状,手腕一抬鱼竿猛然向后扬起,一尾肥美的黄河鲤鱼已是破水而出飞上了船舷,落在甲板上不断挣扎翻跳。
余长宁刚要收线将鲤鱼提过来,不料望着岸边岩石的目光却陡然凝固了。
那尾黄河鲤鱼奋力翻跳了良久,不知不觉中终于跳到了甲板边缘,正欲跳下船舷脱钩而去,不料一只洁白如玉的纤手陡然伸出拽住鱼线将鲤鱼拖了回来。
见到余长宁依旧坐在那里发呆,柴秀云不由嗔怪地责问道:“喂,你究竟是在钓鱼还是在发神呢?”
余长宁恍然转过了头来,当看见是柴秀云时,不禁淡淡一笑,随即又皱眉道:“奇怪,柴将军,黄河水位到了夏季竟不升反降么?”
柴秀云将鲤鱼放入了鱼篓里面后,这才轻步而至笑道:“夏季冰山上的雪水开始融化,正是河水暴涨之时,从未听说过水位会降。”
余长宁点点头,指着岸边的一块岩石开口道:“昨天我曾注意到黄河水淹没在这块岩石的半腰,谁料今天一看,水位却已降至了底部,不知是何原因?”
柴秀云思忖了一番,淡淡笑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移动了岩石,所以你看错了?”
“不会。”余长宁摇了摇头,轻笑一声道:“那岩石如此巨大,放在那里谁会没事找事地移动搬运,要我说,肯定是黄河水在逐渐减退。”
闻言,柴秀云陡然陷入了沉思,俏脸上也是一片凝重,喃喃自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古怪。”
余长宁轻轻颔首,突然想到了一个原因,双目顿时陡然一闪:“会不会有人在上游筑堤圈水,以至于水位有所下降?”
“筑堤圈水?”柴秀云闻言一愣,望了望岸边的粮船半响,一丝似明非明的警悟陡然涌上了心海,惊得她立即神色大变。
两人对视良久,都觉得一股冰凉感觉蔓延周身,余长宁艰难地咽了咽唾沫道:“若是当真有人在上游筑堤蓄水,毫无疑问一定是想凭借洪水毁坏运粮航道,莫非是突厥人的诡计?”
柴秀云郑重其事地点头道:“若黄河水位真的正在下降,这番猜测的确有很大的可能,不行,我得立即去问问船夫,看他们是否有所发觉水位下降之事。”说罢作势欲走。
余长宁郁闷出声道:“我擦!说了这么久,你居然不相信我?”
柴秀云正色道:“并非是不相信余大人,而是因为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从事。”
“那好,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柴秀云轻轻颔首,这才急匆匆地去了。
半响之后,柴秀云快步返回,当头便对着余长宁开口道:“不少船夫也发现了水位退却的问题,可惜他们都没有引起重视,余大人,我想一定是突厥人在上游捣鬼。”
余长宁点头道:“依将军之见,我们该如何处置?”
见他懵懂一片似乎还没意思到问题的严重性,柴秀云不禁急声提醒道:“我们得立即将这个消息禀告李绩大人知道,否则到时候漫天洪水汹涌而下,我们运粮的航道必定会受到影响,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大军军粮供应。”
余长宁恍然颔首:“那好,我立即就去起草一封加急文书送给大总管。”
柴秀云点点头,突然又是一叹道:“可惜禹英押送粮草未归,否则她一定能想到好办法,不行!我觉得我们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必须率军前往上游看看,否则待到堤坝蓄水成功,到时候那就大事休矣!”
余长宁思忖一番,猛然点头道:“那好,我将起草文书的事情交给谢千仇去做,你我现在立即率军赶往上游察看。”
不消片刻,五千骑兵在余长宁与柴秀云的带领下出了大营,沿着河道朝着上游飞一般地卷去。
……
从河道走向来看,整条黄河是呈“几”字型排列穿过华夏大地,而“几”字的顶端,便是指的黄河在河套地区的走向。
牟那山位于河道地区黄河河道中游,山势当道矗立,连绵挺拔,进入山中第一险处是大鹰湾,这里古木参天,花草繁茂,曲径盘旋,峡谷幽深。抬眼望去,山顶白云缭绕,两边峭壁刺天,山间青石耸立,峨然数十丈。极目远眺,更是碧波起伏,林涛翻滚,实乃欣赏自然风光的人间妙地。
由于地势突出,自战国以来牟那山便是中原王朝抵御北胡的兵家要地,山口与黄河水道交接之处有一座古城,始建于战国时期,为赵武灵王西击林胡、楼烦所建的军事城堡,如今,这座早就荒废多年的古城已被闯入的一群不速之客所占据。
七天之前,一队突厥骑兵悄悄地开到了牟那山山麓之下,望着浩荡东流的黄河,甄云亲自探勘了一番地形水文,在适合之地开始建造堤坝蓄水。
随着她的一声令下,五千突厥骑兵翻身下马挖土装袋,区区几天的功夫,三座堤坝便已经建成。望着堤坝内的水位开始上升,甄云不禁满意地点点头,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待到堤坝水满,便是掘开堤坝破坏唐军航道之时。巡视了一圈河道,甄云在黄昏前返回古城,刚艰难地翻下马背走了几步,一旁的芷云疾步而至搀扶着她关切道:“汗王,你千万可得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