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照例挑灯看账。不同的是,君闻书非要我挪到外面书房,和他共用一张桌子,头对头的看。
“少爷,这桌子两人用太窄,还有那么多账本,堆哪儿?”
“不要紧,让锄桑再搬张桌子来,账本放旁边。”
“那又何必?反正两盏灯,两个人,各看各的,我就在里边,也便意。”
“不行,这东西不似书,越看越觉得无趣。两个人看,才有点意思。”
我也没有办法了。人家是主子,人家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于是,我挪了出来。锄桑领着看榆来布置桌子时,那笑容暧昧的,都能抓下来。
南方春来早,渐渐的,又是春天了。日子就在看账中过去,每天,吃完饭就是看账,要不就是研究绸缎布料,我本来打算把账照着现代会计知识系统的理一理,却是不行。至于算账,更是一塌糊涂。我对数字天生不敏感,上一世倒学过珠算,不过从来都是先在心里算好,再用手拨拉上去。君闻书也是个算盘盲,我的讲解通常让我们俩互相大眼瞪小眼。好在有林先生,他来拨弄了两下,君闻书的悟性还真高,几天后便能劈哩叭啦的打的有声有色,不似我,还是得心里算,要不,就是在纸上划,我那个气呀,落后,电子计算器,见过没?
已经快一个月了,萧靖江没有给我来信,我心里开始发沉。他到底怎么了?由于正对着君闻书,小动作是不能再做了,心里烦,看不进去,索性就推说理布料,干点不用费脑子的事。
布头全在包里,要摆开,占地儿太多。我想起前世用的圈夹,便让锄桑找了块竹篾,围成一圈儿,密密地钻了些洞,拧上铁丝钩儿,再把布头一个个按分类挂上去,竹圈中间用铁丝十字叉,系上线,这样便可挂起来,手一拨拉,也能转动。君闻书看了也说好,只可惜,用的时间太短了,我被迫又得坐下来看账。
我实在是看够了,那些数字大同小异。我发现,人的弱点并不会随着再被“出生”一次而弥补,比如说,我上一世便是用计算器也能把数加错的人,这一世,对数字照样犯迷糊。左加右减的,也十分混眼。我的头嗡嗡的,我发誓,无论哪辈子,我都坚决不从事会计相关的工作,折磨死人!
又是一个晚上,敬业的君闻书还在看,只可怜坐在他对面装模作样的我。我觉得他好像渐入佳境,算盘打的恁响,一边算还一边念念有词。我有点后悔,上什么当呀,人家比你强多了,以为念过书就了不起?得,忘了这是没有计算器的年代?忘了这是没有excel表格输入公式自动计算的年代?真是,这叫什么?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好像说君闻书是鸡?其实也不是了,他还是很聪明的,反正算盘打的比我好,还有那些破数字,他就分得清,如果在现代,估计他一定是理科生,也不一定,他语文学的也不错……我胡思乱想着,竟然撑着头睡着了。
第三十六章 各有所属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有什么凉东西轻轻滑过眼皮儿,我一震,醒了,却见君闻书手上拎了个毛笔,有点诚惶诚恐的站在我面前。
我一揉眼睛,“呀,少爷,奴婢该死,竟睡着了。”
“嗯,”君闻书又严肃的回去了,不知怎地,我觉得他有点在装?
我又揉了下眼睛,想低下头继续艰苦奋斗,忽然发现食指上好大一片墨迹?用大拇指一捻,还是新鲜的?
我一抬眼,那边君闻书一幅忍笑的样子。刚才那只手……,我揉眼睛了!
我刚要去拿镜子,君闻书便捉了不给。“少爷!”
他促狭的笑了:“没事,挺好看的。”
“你到底干什么了?”我的眼睛有点痒痒,却不敢再揉。
他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不行了,不能再看了,不能再看了。”他撇了镜子,自己趴在桌子上笑。
我抢过镜子一看,妈妈呀,我的脸!嘴巴旁边每面都被划了三道杠杠,眼睛则被涂了大大的黑眼圈,最惨是我的左眼,让我一揉,花了,眼皮上一团墨水。我活脱脱是一只猫!
“少爷!”
他仍然趴在桌上,笑的透不过气来。我气忿的把镜子一丢,倒了水,揉了胰子,开始狠命的洗。
水墨黑墨黑的,我洗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清水了,才过去拿镜子。还没照,他先笑了。“挺好看的,别洗了,反正也没旁人看见。”
我不理他,一看镜子,浮墨没了,那印儿却还清晰可见,脸皮比宣纸更吃墨?我弃了镜子,继续洗,脸皮都要洗破了,印子却一点没消。
“少爷!”
君闻书一脸的笑意,“啊?”
“少爷,捉弄别人是不对的。你这么弄,让我明天如何见人?”
“不就是侍槐几个么?不要紧,你那张脸他们反正也认识。”
“……”我头一次发现君闻书这么会说,油嘴滑舌。
我倒不是什么严肃人,前世给俺家外甥也画过,只是,他是小孩儿,我是大人,顶着这么个脸……,这两天,千万不要来什么人才好。
我这张脸果然在第二天引起了轰动性效果。侍槐的眼珠儿先是不动了,就听锄桑发了话:“哟,司杏,长起胡子来了?”然后是看榆说:“不对不对,我看分明是画的。杏姐姐,你画它做甚?”栽桐过来认真的瞅了瞅:“杏姐姐,是不是晚上老鼠拖了笔干的?”那边君闻书听了一咳嗽,我心里乐了,却不敢说就是老鼠干的,只得狠狠的瞪了他们一圈,“姐姐我要唱戏,先练练!”然后就憋着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