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
元宵后,胤祥恢复了早朝,忙碌起来。自由闲散的时光结束了。虽然经常被康熙召进宫,虽然康熙经常当着我的面和众阿哥讨论公事,我依旧让所有听见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除了入宫,剩下来的时间一分为二,一半给了胤祥和孩子们,陪着孩子们做游戏放风筝,让他们尽情享受童年及少年的快乐时光。我也经常去查看月华楼和淑芳斋的生意上。月箫和秋水落霞三个人被我派出去做事了,别人都以为他们去了杭州,其实他们是去云南打理先前买下的庄子和宅子。这一切,都是瞒着胤祥进行的。
月华楼和淑芳斋的生意会在未来的几年,除了京城的店铺,其余的会慢慢地转手。日子,是忙碌而充实的,几乎每天都有账册需要我亲自过目。
这一天,我正在书房看账册,胤祥进来了。他在我对面坐了许久,然后开口说他要纳一个福晋。那一刻,我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手中的账册“啪”地一声,落在了书桌。震惊。惶恐。背叛的感觉。缓缓地抬头看向他,他的眼神温柔依旧,仿佛刚才说的是天气问题。是我听错了吧?
“非娶不可?”我轻声问,心纠结成一团。
“非娶不可。”他低声说,声音里可有伤痛的成分?
“因为喜欢吗?”我轻快地问。
多么害怕他会给肯定的回答。这个身体看起来虽然只有二十来岁,依然青春貌美的样子,可是她已经快三十岁了。嫁给胤祥十四年,十四年的宠爱,结束了么?非娶不可。如果她是他非娶不可的女子,那我算什么?这些年来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你知道的,涵儿。”他说。
我知道的,当然知道,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这又算什么?倏地起身,我轻快地说:“需要我去向皇阿玛请旨么?”
心疼痛起来,如果他说要我去请旨,我该如何自处?真地去求康熙让他纳下那个非娶不可的她么?疼痛几乎将我淹没。他说皇阿玛已经下旨赐婚了。努力尝试微笑,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只好说到:“是你自己去请婚的么?”
“是的。”胤祥镇定地看向我,目光没有丝毫逃避。
“何时完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他要娶新福晋,已获圣允。他现在的行为是伤害,先前的行为是隐瞒。怕我不让他娶新福晋么?是怕我吵还是怕我闹?心,是强留不住的。对于这一点,我身有体会。胤祥,或许你没有我以为的那么懂我。
“十日后。”他说。
“那么赶?时间很仓促,恐怕来不及。”我慌乱的说,我还没有,我的心理还没有准备好。
胤祥微笑地上前,握住我的手,轻轻地说:“有你在,我放心!”
他的微笑犹如月光那般清冷,这个完美如洛神的男子,终究不是我一个人的。有你在,我放心。一直觉得被他信任是件骄傲的事情,如今听到他这样说,只觉讽刺。眼前这个男子信任我,他相信我能安排好他的婚礼,让他顺利迎娶新福晋。可笑的是,皇子大婚一向由内务府安排,我这个嫡福晋只要做出贤良淑德的样子端出大清嫡福晋的架子,接受各方贺喜即可。
“胤祥,你是自愿的么?”压下苦涩,我艰涩地开口问。你喜欢她么?你爱她么?为何这么简单的话我问不出口呢?怕他避而不答,更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沉默。一室沉默。许久,他轻轻地点了点头。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吓着我。可是那么轻的动作,却伤我那么深。避开胤祥,飞快地走出去。他没有拉住我,没有说话,任我离开。有人说,爱情是柠檬。为了三分的甜,要饮尽七分的酸。如今算来,是否我已吃完了甜,只剩下酸?
他为什么不拉住我呢?他为什么不解释呢?就算是骗骗我,也好,真的,就算是骗我也好。他可以说心里只有我一个,娶她是迫不得已。如果他说,我会相信,为了他,我愿意当一个傻瓜,做一只鸵鸟。白首同心、不离不弃只是我的一个梦么?不愿离开他,交出一颗心,却被轻易舍弃,那颗心如今碎成粉末,这样的心,如何继续爱下去。伤害总是在人不设防的时候到来,总是轻易地伤到人。
无数次幻想过他会再娶,知道自己必定会面对。以为他至少是被逼无奈,至少很有多理由,至少会给我承诺。可是,什么都没有。一直想和他生死相许不离不弃,难道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样的感情还是我一直惦念的爱情么?这就是我想要的么?我是个以夫为天的人么?我不是。一颗心被分了又分,试问我要的是几分之几?这样的感情,要不要都太伤人,宁愿不要。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骄傲倔强如我,就算没有爱情,也会留下尊严。祈求哭泣不是我的风格,离开,好过留下来伤害,对他好些,更是对自己仁慈。
十日后是他的大婚。十日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
忘了自己在乾清宫跪了多久,康熙的叹息我不曾听闻。我管不了也顾不了那么多,只想要自由。拿出了太后的银镯,我终于等到他的点头。我,即将自由。他的婚期,便是我自由之日。
十三阿哥的大婚让府里喜气洋洋。他迎娶新福晋,婚礼很盛大。精心打扮,艳压群芳。纵使我仍是二十岁的相貌,良人却仍是另娶。情何以堪?伤痛到极致我居然可以微笑,带着清华如月光的笑容,温柔明亮,尊贵而不可侵犯,我把自己无双的美貌天成的气质挥洒得淋漓尽致。让我张扬一次吧!一直战战兢兢害怕受到伤害,结果仍是逃不了。早知如此,我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早该活得随性自我。这会是我作为十三福晋的最后一次亮相。努力微笑,得体应对,就算是做戏,我也要完美演绎到底。
今日,十三阿哥的嫡福晋兆佳。若涵将要消失。我自由了,今日后,我只是丰云卿,和胤祥再无想干的丰云卿。仅此而已。
洞房花烛夜,他和别人又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就算我是旧人,就算我会哭,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坐了一夜至天明,以为他至少会来我的屋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