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他和别人又一次的洞房花烛夜。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就算我是旧人,就算我会哭,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坐了一夜至天明,以为他至少会来我的屋子看望一下我。可是他没有出现。如果他会出现,说上一句他是有苦衷的,也许,我就会原谅他。他没有出现,没有再留下的理由。
孩子们我舍不得,可是他们身上留着皇族的血,我带不走。他们是我和胤祥爱情的结晶,是一种证明。如今情爱不再,只余感伤。
记得有朋友问过我,如果你的男友或男人出轨,身体出轨和心理出轨,你更无法忍受哪一个?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残忍。少年时的自己犹豫很久后有了答案,觉得比起心理出轨更加无法忍受身体出轨。如今想来,胤祥他是身体和心灵都出轨了。
人虽离开心却仍在。把心留在了京城,终有一天我会回来。离开,是我爱胤祥的方式。唯有现在离开,才不会让我们的爱情消磨殆尽。等我准备好,慢慢地细细地想通后,我便会回来。京城的城墙消失在我眼里。
康熙给了我一年的时间散心,一年后必须回去。也许,我不会再回去京城了。即使我的心被留在了那里,若没有怜惜的人,心丢在哪里都一样。一直以为我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地想一想,没有想到计划远远赶不上变化。
胤祥的大婚当天,京城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我们一行人却遇上了盗匪。秋水和落霞不会武功,被我和月箫紧紧护在身后。纵使月箫武艺高强剑术超群也难敌众手,何况是我?我紧紧护着秋水,剑走指尖身形飘渺,来袭的人武功很高,交手不久持剑的手臂便中了数剑,我的动作迟缓下来。忽然有两个人加入战场,他们身手高强,帮的是我们。他们的出现,让我的动作一滞。就这一瞬间的分心,让我后悔得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身后传来异响,转身看向秋水,她紧紧抱着我,一直剑,一直长剑直直刺穿了秋水的背。,剑尖正滴着红艳艳的血。哐当一声,我手中的剑落了地,接住秋水倒下来的身体。血,染红了衣衫。秋水在微笑,她居然还在微笑?!这个傻瓜。想骂她,声音梗在喉咙里。泪水如珠,一滴滴的,落在秋水芙蓉般的脸庞上。
“小姐,我一直想要保护你,觉得好幸福。”秋水微笑着,努力发出声音,她伸出手轻轻抹掉我的泪,“别哭,我很高兴。来生,秋水仍要服侍小姐。”
我伸手覆住她的手,低声说:“别说话了。月箫在,你不会有事的。”
秋水轻轻地摇头:“小姐,让我说,我怕是不行了。秋水不能继续陪小姐了,以后小姐要多休息,对自己好点。”
点头。秋水的每一句话我都轻轻地点头。发不出声音。这个自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女子,为了照顾我陪伴我,不愿意嫁人。如今,生命正从她的身体里一丝丝流逝,我却只能呆呆地看着,看着她美丽如芙蓉花的笑容。月箫带着落霞过来,他替秋水把脉,轻轻摇头。
正欲说话,落霞却忽然抱住了我,紧紧地抱住,她的脸上满是欢喜的笑容。奇怪,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月箫已经转过头,泪水自他的脸庞滑落。两只箭,射在落霞的胸口,血汩汩地流淌,疼痛瞬间淹没了我。努力保持清醒,轻轻地放下落霞,没有时间难过。凭空再次多了很多敌人。和先前的强盗是一样的服侍,月箫和我以及先前那两个上来帮忙的皇家暗卫在刀光剑影中,慢慢地落入弱势。身上又多了数数道细小的伤口,月箫和两个暗卫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幸好康熙派了两个暗卫暗暗跟着我保护我。
拼尽力气,我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剑走指尖,招招都是杀招,再不留情。终于,站着的人只剩下四个,我、月箫加上两名暗卫。微笑起来,手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银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同时发出的还有月箫的大叫声,还有我的闷哼声。一只箭,不知何处射来,射进了我的胸口。扑通、扑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只箭,怕是伤到了心脏才会让我听见如此清晰的心跳声。无心说过我还有一劫,是在二十六岁。如今想来他定是记错了时间。当我揪着心平安地渡过二十六虚岁和二十六周岁,便安下心来,以为自己化解了劫已经没事了。没有想到,今日或许便是我的最后一日。
软软地倒下去,月箫飞奔过来的身影,是我最后的意识。秋水落霞,是我说的最后四个字。看到月箫轻轻点头,我终于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睡梦中醒来,白茫茫的一片,一片白茫茫。是梦境么?我又做梦了么?为何场景这样熟悉呢?我努力向前奔跑,许久许久仍是白茫茫的一片。我大声叫到‘有人吗?’,许久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在我以为不会再有回应的时候,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是无心。
“有因有缘集世间,有因有缘世间集;有因有缘灭世间,有因有缘世间灭。”他的声音慈祥和安静。
“无心大师,是你吗?”我大声问。
“若寒施主,别来无恙!”无心微笑着出现了。他着一身白色袍服,衣衫飘然仙风道骨。那双睿智的眸子,慈祥而平和地看向自己。他带笑的目光,让我一颗心安定下来,不再慌乱。该来的注定会来,如果注定是劫,便躲不掉。
“大师别来无恙,大师唤我若涵即可。”我微笑着说,这个无心既然出现总是有理由的。
“若涵,如今是你的大劫,能否渡过要看你的造化了。”无心笑着说,目光如铁地看向我。
“请大师指点。”我恭敬地行李,希望无心能指引我道路。无心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问我参过佛理,见我茫然地摇头,便对我讲起佛经来。他讲的是《金刚经》,从“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到“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不生则不死,此灭最为乐”。一部金刚经,无心讲得通彻我听得入迷。不知道他讲了多久,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疲惫,我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听到无心的话,终于还是沉沉睡了过去。无心轻声说说:“睡吧,若涵。让你的心指引方向便可。唯心而已。”
我的心么?我的心遗落在三百年前的清朝,我想回去,好想好想。秋水怎样了?落霞如何了?还有月箫,月箫他伤得重么?
睁开眼睛,努力地睁开眼睛。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多年前回到康熙年间时便经历过一起。只是当时入目的是落霞欢喜的脸蛋,如今惊喜带笑看向我的人变成了月箫。想开口问秋水落霞的情况,有人推门进来,不正是秋水和落霞么?她们惊喜地跑上前,拉着我的手,水已送到我的唇边,嘴里不停嘟哝“谢佛祖保佑小姐终于醒了”。喝着水,泪水落进了水杯里。她们都没事,真好。
秋水和落霞伺候我用膳,月箫替我诊脉。用了膳漱了口喝了茶,我开口问:“我睡了多久了?”身体酸痛,应该是许久未运动的原因吧?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呢?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三年又四个月,整整四十个月的时间。”秋水开口,接着哽咽道,“小姐,以为不准睡那么久了,秋水好担心!”
“三年又四个月?那么久?!”我惊叹。全身的骨头是不是生锈了。
“是啊!先前来了个大和尚说小姐会睡上三年,我们都还不信了,结果真的睡了三年,不多不少。”秋水迅速抹掉眼泪,开始叽叽喳喳。
“大和尚?”疑惑的目光转向月箫和落霞,已经不期望秋水这个小麻雀告诉我重点。月箫和落霞会意地笑起来,开口的是落霞,她一边给我调整靠枕的位置,一边轻声说:“他自称无心大师,云游四方刚好碰上我们一行人伤势都很重,便上来帮忙。小姐的伤好了以后却一直昏睡不醒,我们好生担心,还好大师他说小姐会没事,只是累了要睡上很久。他还让我们得空便读《金刚经》给你听。”
“你们一直在读《金刚经》?”难道我之前遇上无心,他给自己讲说《金刚经》的事情是一场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