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娘不懂得这些,只觉得琴弦拨在心口上,箫声婉转动听,一时痴迷住,竟未发觉有一人乘舟向她们靠近。
“胡船娘,胡船娘……”耳边仿佛响起唤声,船娘这才犹如大梦初醒一般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等看清来人后,她忙凑过去,矮身小声道,“周管事,您怎么过来了。”
对方低语几声,胡船娘看看躺在船内睡得正香的许清元,有些犹豫。那周管事便允她在他的船上等候,胡船娘这才下了乌篷船。
周管事放轻手脚坐到许清元面前,看着她未有所觉的样子,忍不住陷入沉思。
此处离画舫较远,一曲奏毕,宾客此起彼伏的叫好声传过来也已经模糊不清,他怔怔地看着远处的热闹景象,一时没有出声。
“好久不见。”一直被他认为在睡梦中的那人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大跳,许清元坐起身,看着对面之人道,“周举人,自辛鹿县一别,我们已经有七八年未见了吧?”
许清元记忆还算不错,对面这个鬼鬼祟祟上船,上来后又坐在对面一动不动的人,正是她当初去县试赶考时,在船上遇到的那位酒鬼举人。
“多年不见,许大人还记得我。”周举人自嘲一笑,“我还以为眼下的我与以前相距甚大呢。”
“周举人有话直说,咱们是旧相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许清元的脸色称不上好,毕竟他在她私人休息时间擅自上船,还将船娘赶下去,如果他心怀不轨,许清元才要吃亏。
“大人,我并未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个人。”对方对此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说道,“不知您可认识与您同年参加会试的一位姓蒋的举人。”
蒋?许清元在脑中搜索一番,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蒋怀玉,她将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问:“女子吗?我倒不认得姓蒋的女举人。”
“不,是男子,”或许是话已出口,周举人不再犹豫,有几分急切地问,“大名应该是叫怀玉,不高,还有点驼背,说话有些结巴,大人如果见过应当记得。”
许清元抬手给两人斟满两杯花茶,拿起茶杯慢慢吹着,垂眸道:“似乎有这么一号人,但我与他并不相熟。”
“那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过得如何?”周举人无心喝茶,凑上前问。
“听说外放去做官了,到哪个地界却不太清楚,至于他的近况,我更是无从知晓。”当时蒋怀玉堪堪考中同进士,被吏部派去南陲关石县做县令,两人通过一次信函,许清元对他的情况还算了解,但她不知道周举人问话的缘由,自然不能随意透露信息。
“是这样……”周举人失望地坐回去,消沉片刻,才站起身来告辞,“多谢许大人,今晚多有冒犯,往后三个月的船钱都记在我账上,算是我的一点赔礼。”
眼看对方就要下船离开,许清元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出声:“等等。”
“许大人还有何吩咐?”周举人转身,有些疑惑地问。
“船钱我还出得起,这倒不用周举人费心,不过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许清元也起身走到他面前,将脸露在月明之下,“现如今你看我的面相,除登科及第之外,还能看出什么?”
周举人闻言,眼神立刻有些躲闪,下意识地向下看去,两人之间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许府门房小厮正在打着哈欠闲磕牙,等待换班的人到来。一人看见脱雪从外面回来,立刻抖起精神迎上前去,满脸堆笑道:“姐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瞧这天黑路滑,可别摔着,我给您换一盏亮堂的灯笼来。”
那小厮说着从门房中提出一盏绘着花鸟图案的纱灯,将脱雪手中已经快要燃尽的巡夜灯替换下来。
“去给大小姐拿封信,你们守门辛苦,这是前些日子姑娘给我的小玩意儿,拿着玩吧。”脱雪在他手中放下一个荷包,提着新灯笼匆匆往内院走去。
另一个嘴笨的小厮上来就要扒开荷包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方才机灵的那个一巴掌打掉他的手,双眼目送着脱雪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低下头打开一看究竟。
“哎哟,”小厮举起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对着灯笼看了又看,“这好像是冰翠!”
脱雪拿着信回到院中,发现许清元已经归家,但却罕见地坐在书桌后面思考着什么,没有再翻那些典籍。
她将信递交过去,道:“小姐,这信我刚从驿站取回来,是临安郡主寄过来的。”
听见脱雪的话,许清元才回过神,她接过信件,打开迅速浏览一遍,脸上露出一丝微笑。然后马上摊开律书,比照信上的内容记录着什么。
因为江氏那天被邓御史耽误没去酒楼上工,故被酒楼辞退,她将空闲时间全部花费在勘校上。经过三人整整一月的忙碌,终于赶在时限之前将澧朝律法订正完毕。
等待董学士查验的这一天,许清元将所有典籍文书和自己整理的内容规整放好,闲闲坐等。其他翰林到来后,对于她这么一副悠闲的模样感到十分惊奇。
“莫非许大人已经整理完了?”安郸捋着胡子惊讶地问。
“将将完成。”她对每一个过来询问的人都如此回复。
一直等到辰时一刻,董学士来到编检厅,一看就是迫不及待想查看许清元的勘校结果,否则他才不会来这么早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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