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霎,他觉得温桥不一样了。
软蓬蓬的发丝,苍白净透的面容如风中摇曳的菟丝花。
一幅我见犹怜外表下,心脏之内藏着一股抗拒疏离。
他只是站在门外,没有主动要求进酒店,外表一贯适度的分寸感。
成年男性的分寸感,也是极具魅力的,就像温水煮青蛙。
“还是上医院看看才好。”
突然的晕倒,怕是什么病症是前兆,他不放心,也坚持。
“寻之哥,你先忙,我实在困,想睡会。”
宗寻之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的逐客令,“也好,有事叫我。”
温桥伸手握住门把手,扣上。
他反手猛地抵住门,深深地凝她,如冰蓝的万年冰川有一丝丝融化的迹象。
温桥掀起杏眼,“怎么了?”
“我有一大憾事,在你年少时,我没能和你说清楚,让你把我当兄长看待,你真想好,不跟我走?”
温桥嫣然一笑,“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已经逾期了。哪怕就算不逾期,都说悬崖勒马,寻之哥,你明知前方是悬崖,也会及时勒马吗?”
宗寻之勾唇笑,“如果你跟我,我会。”
她又问,“你真的会吗?”
他沉默。
“年幼时,我亲眼看着我的母亲从楼上跳下去,她走后,后来方家把我关在地下室,吃的是残羹,你没经历过,你不懂。”
经历过,那时他便看懂了人性底色是自私自利,弱肉强食,快鱼吃慢鱼。
物质的匮乏可以摧毁一个人一生的尊严,而精神贫乏可以耗尽几世的轮回。
高位者受人爱戴,低位者卑微求怜。
“你的母亲不是宗夫人吗?”
“不是她。”宗寻之抬腿跨越三两下蹬上树,俊逸爽利,取下一片枫叶,“你真想了解吗?”
她又问,“那宗夫人对你不好吗?”
“温桥,我的不幸是她造成的,而别人夸她对我好,明明我的母亲也可以对我好,讽刺吗?”
温桥垂眸,她又撩起眼皮凝他。
“寻之哥,我安慰不了什么,原生家庭的不幸,是教我们认清自己,然后去修补它。毕竟我们终其一生,都要为自己负责。”
凛冬里,她清透的嗓音随风而飘,飘到了他的心里。
温桥听说过,宗夫人有个妹妹,嫁给方家的方赫勋,外出郊游,和小公子一起不幸落水而亡。
看来当年没有传闻中说的落水,而方家小公子便是宗寻之。
世家权贵在意名声,外人窥不见其真伪。
宗寻之递给她,“可惜这个季节的枫叶已经掉得差不多的。”
温桥接过枫叶,意有所指,“你给我也是浪费。”
“在边境,放在茶几上的巧克力,你多吃了两块,冰天雪地我也用直升机给你送,只要是给你的,没有浪费这一说法。”
“如果我硬要强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