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就经下车走近府门。大夫人的贴身丫环四喜早已在门口迎候多时了,忙命小厮们抬着乘青布软轿把沈绿乔抬入大夫人所居的喜荣堂。沈绿乔上辈子和这辈子头一次享有这么高的待遇,不禁在心中感叹,看来人的能力,在关键时候还是蛮重要地。
大夫人房门外,早已聚满了来探视的她的姐妹,还有准备随时照应的丫环仆妇,如今总算盼星星盼月亮地把这治病高人,举世无双的青云王妃盼回来,只盼着大夫人快些好起来,因为夫人虽然为人阴狠了些,但是这个家里里外外的,一直靠她一个人支撑着,这若是她一病不起,相府的内部前景堪忧啊!
沈绿乔慢条斯理地走进里间,只看到大夫人眼睁睁地仰躺在主卧室的雕花大床上。眼神忧伤,手指僵硬,口不能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嘴已然歪斜了,不时地有唾液自嘴角淌出,梅妈妈一边悄悄黯然垂泪,一边拿了帕子给她擦拭。
而一边双眼的沈红乔,一见沈绿乔进门,便如见了救星般扑上来:“四妹妹,四妹妹,你快好好帮母亲治治!若是她有事,我可怎么活得下去?”
沈绿乔垂头望望她已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拍拍她的手,算是安抚:“二姐姐,绿乔会尽全力救治母亲,但是,她这病,已不是第一次复发,恐怕就是见好,也难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二姐姐,你自己还是个有身子的人,也莫要太为难自己了。我想,母亲看见你这个样子。心里也定是很难过的。”
说罢,她把目光投注在大夫人的脸上,大夫人眼里升腾起泪雾。头微微抬了抬,似是想点头的意思。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只是那双忧伤的眼睛,一直不曾从沈红乔的身上移开。
“您瞧,二姐姐,我说到母亲心里去了,你以后要多多保重才是。”听了沈绿乔的话,大夫人眼中竟然有了一丝笑意。
沈红乔不觉含泪点头,沈绿乔看着沈红乔那瘦削而没有多少神彩的脸颊,心知她在安南王府的日子定是不好过。那轻红虽说是自己这个身体同母异父的妹妹,可回想她当日拦轿之举,加上能迅速与楚天舒眉目传情勾搭上,就表明那个丫头不是个善茬。
沈红乔当时为讨楚天舒的欢心,却反过来,被那攀了高枝的轻红给治了。所以才跑回来诉苦的罢,以致勾起了大夫人旧病复发。
想到这儿,沈绿乔只有在心里叹气的分儿,她曾经想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可是,世世难料,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所以,自己尽所能及的尽力、力所不及的直言,如果一直纠结于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能伤身又伤心。
这也是明达的作人之道。如果人人能做到如此,那么这世上该少了多少生病断肠之人。
沈绿乔刚用两指搭在大夫人的脉上,忽然门外就跑进来一个半大小厮,气喘吁吁地道:“四小姐,太君身体也有不适,老爷正在她处侍奉。如今闻听您来了,叫您速速过去先与太君诊治。”
沈绿乔闻听,忙先给大夫人拜了一拜,和众人微微点了个头。便携了秋香和芳儿两人自门里走了出来。行出不远,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哭腔:“四小姐慢走,四
小姐留步。”
沈绿乔回头定睛一看,只见是大夫人的贴身侍婢梅妈妈急匆匆地自门里奔了出来。刚到自己跟前,就双膝跪倒在地,死死抓住自己的衣角,老泪纵横:“四小姐,四小姐,老婆子这里求求你了。无论如何,你要保住夫人一条性命,老婆子这世就是做牛做马。也不忘四小姐救命之恩。”
沈绿乔慌忙躬身去扶梅妈妈,态度谦恭地道:“妈妈,您是母亲身边最得利的人,母亲还要高看你几眼,您却在这青天白日的给我下跪。绿乔可是承担不起,您老快请站起来说话!”却想不到这梅妈妈倔强得很,只是死死地抱住自己的腿,声泪俱下道:“四小姐,你若不答应老婆子的要求,我就是死,也不让您去见老爷太君。”根本不让她挪动步子。
沈绿乔叹了口气,轻声道:“妈妈,莫说母亲是绿乔的嫡母,就是一个不认不识的路人病成这样,绿乔也会出手搭救。您不要有这份多余的担心。好嘛?我会尽力的!”
梅妈妈惨笑一声:“四小姐,您是这么想的。可是到了老爷和太君那里,却由不得你。不用我说,四小姐也应该知道,夫人自嫁给老爷后,心肠大变,这些年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自她病了之后,这府中上下,说不上有多少人背地里拍巴掌乐呢。这次老爷和太君叫您去,多半是为了此事……四小姐,老婆子求您了,不论如何,只要给夫人留条生路。老婆子此生不忘小姐大思大德。”
沈绿乔叹道:“想不到,母亲这一生虽然歹毒,最后还有你个忠仆护她,却也难得,好吧,我尽量保她一命,别的却不敢应你。不过不怕告诉你,就母亲眼前这种状况看,就是康复到最好的程度,也要比原来大打折扣,妈妈您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梅妈妈这才收了泪,伏在地上实实在在地给沈绿乔磕了十几响头,声嘶力竭地道:“梅晴谢过四小姐。日后若小姐有难,有用得着老婆子之时,老婆子定当不遗余力。”沈绿乔笑道:“好个爽快的妈妈,若日后有用得着妈妈的地方,绿乔不会客气。”
见沈绿乔应了,梅妈妈这才擦了泪,又急匆匆地赶回荣喜堂。
沈绿乔刚刚走到养老斋外的那颗老槐树下,就见了老太君正笑吟吟地立在门口笑望着自己,远远地就喊:“来了,来了,我的绿丫头终于回来了。”身体硬朗,精神矍铄的,哪有那家人所说的身体不适。沈绿乔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一切正如梅妈妈所料,她果然是个少有的聪明人。
沈绿乔刚刚走到门口,便像个欢了脱的小孩子般,上前紧紧抱住太君,许久许久,才哽出一声“奶奶”。老太君不停地抚着沈绿乔的头,嘴里不住地问:“绿儿,这一月多月来,你在那青云王府过得可好。你那青云王可曾欺负了你,那荣华夫人可曾给你难堪?……”祖孙俩絮絮叨叨一大堆,完全忘记了,门口还站着两个人呢。
祖孙俩正唠得忘情,一旁的当朝沈相却受不住了,翘起两撇已有一指长的胡子咳了两声做为酝酿做为开场。老太君似笑非笑地横了沈相一眼,却松开沈绿乔的手道:“绿
儿,你的父亲却也是想你了。快快去给他问安。”
沈绿乔忙跪倒在沈相面前盈盈下拜:“不孝女沈绿乔见过父亲大人。”沈相见自家女儿竟比在家时还鲜妍滋润,便知她在青云王府的日子过得很是自在。不由捊须取笑道:“绿儿,怨不得当初你定要休了你那没出息的二姐夫,看来是眼光不差,这青云王果真是个趁了你心意的夫君。不像你那没出息的二姐姐……”
沈绿乔见沈相竟然又提起那伤心失意的沈红乔,不免心间替她难过。可是人家是爹爹,说什么却也不好打断。
说话的当儿,一双眼,沈绿乔的目光却被沈相身后,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子所吸引。沈相一见,不由爽朗一笑,回身对那女子笑道:“秋儿,这是青云王妃来了。她便是我与你说的,我的四女绿乔。绿儿,还不过来见过你六姨娘。”
那女子不免怯生生地上来与沈绿乔见礼:“贱安晚秋见过青云王妃。”沈绿乔见她眉目如现,气质如兰,好个娴静文雅的小女子。只是这有些怯生生的气质,却好似平素不大出来见人。暗地思忖,这说不上父亲自哪里捡回来的一个小家碧玉。再看沈相看她那眼光,疼爱而怜惜。
这沈相内心孤寂多年,如今终于迎来生命中的第二春,寻到了理想中的女子,沈绿乔不为她开心之余。不觉也为卧病在床的大夫人颇有不值,这却都不是主题。
三人各自落座后,老太君直接开门见山:“绿儿,听说你先前去了你嫡母那里,想必你也看到了她的那个况,奶奶只问你。她病体如何,可还有救?”
沈绿乔从从容容道:“能逃过生死劫,但肌体已损。恐再难恢复旧日光景……”
沈相母子互看一眼,眼中大含深意。
老太君咬牙切齿地道:“想不到这毒妇还有今天,当初她算计我划倒在冰上的事我可历历在目。相爷,你看,她今日是不是该罪有应得……”
沈绿乔想起梅妈妈跪地乞求自己的话,不由开言道:“父相,祖母,绿儿就是尽最大力医治,夫人恐也怕是要废了,若想再健朗些,出非绿儿像医治祖母般,日夜守候,针灸拍打数日方可见好。可是,如今绿儿已是人家媳妇,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所以,绿儿除了能保全母亲的性命之外,却是别无他法。”
沈相和老太君明显地松了口气,沈相望望沈绿乔,先前欲言又止,过了有半天光景才开言道:“绿儿,我与你实说了罢,不是为父狠毒,不尽力去救治你的嫡母。实在是她背负了太多的人命,前前后后她害死我的小妾有六七人之多,其实中有的腹中还怀有我的孩儿,你的亲生母亲也算其中之一。我与你祖母原想着不去管她。由她去吧!可是她必竟是你二姐姐,你大哥的亲生母亲。
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保她性命可以,但是莫要让她回了往日威风,那么我们相府,将又过的是昏天黑地的日子……”
望着沈相那一脸沉痛的样子,老太君的脸色沉了沉。沈相一见母亲变了脸色,忙示意那晚秋道:“晚儿,太君与绿儿久别重逢,自有很多私房话要说。你我还是回房去,让她们祖孙俩好生畅谈一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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