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县令约法三章后,夜、若二人被安排在县衙东内院西侧一偏僻厢房中。若男站在房门处,来回踱步,由缝隙朝外瞅了又瞅,忽地一跺脚,哼了声,回身去了,边走边骂道:“陈县令那老王八蛋出尔反尔,言而无信,说好不叫人打扰我们,你瞧瞧,你瞧瞧,屋外那些是什么,难道尽是些乌龟王八蛋吗!”
夜长安弯身吹了吹案桌上宣纸的碳沫,才笑道:“他那宝贝儿子命在咱们手上,敢不叫人守着?且安心,都累一天了,早歇了去罢。”
若男愤愤道:“按我说,你就不该将解药先给他!”
夜长安苦笑,心想:“倒是想不给,估摸着不出两日我便也要毒发了,但这毒既是死不了,不过受点苦罢了,撑到一月后那胖子回来便是了,反正玉佩在我手里,就算县衙之人拿着画像寻不着,那胖子也自会找来。”摇了摇头,道:“说了是毒药,不是解药,但不管是什么,总能化解一时,你想想,若不给他,他又如何能相信我所说?”
这时若男已走到案桌前,往下一瞅,不满地道:“我以前咋不知你小子竟这般风雅,这都啥时候了,还有雅兴在这作画?”
夜长安在纸上描了两笔,才回道:“你看看,我这画得是啥。”
若男没好气地道:“我管你画的是啥!”但却走到他身旁,认真看了起来,只见上面画有一老道,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在烈日下一手挥毫作画,一手拿起纸镇朝宣纸一角落下,眉头一蹙,道:“这这不好像是方才陈三手中拿着的画卷?”
夜长安点了点头,先前陈三一进屋便见崔捕头扑倒在地,被吓得将手中画卷跌落地上,滚到他脚下,他在窗户前曾瞅见是那老道拿来,与青铜盒子有关,于是趁机拿起,打了开来,细看下画中那纸镇却正是那青铜盒子模样。
若男道:“那你临摹这个作甚,还不如照先前画那胖子的模样,也给我画一张呢。”
夜长安又添了两笔,道:“若是给你画可不能画那大头像,整得一通缉犯似的。”
若男哼了声,道:“我就喜欢,你给不给画?”
夜长安仔细画着,敷衍道:“画,你喜欢就画,不过还是得加点艺术成分要为好些。”
若男眨了眨眼,奇道:“何为艺术?”
夜长安不由眼神一亮,道:“先将衣服脱去,再”
若男脸一红,一手朝那后脑勺拍去。夜长安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哎哟”一声,手中石炭削成的笔当即断掉,一跳脚,摸着后脑勺,不满地道:“你为何突然打人!”
若男见他疼得将笔都折断了,懊恼下手太重,但气道:“你你你,你活该,那作画为何还要脱,脱哼!”
夜长安翻了个白眼,道:“艺术画当然是要脱光光的啦,不然如何能叫艺”
若男气急:“你!”一手举起,作势要打,夜长安忙退一步,急道:“算了算了,算我瞎说,算我瞎说行了不?”若男哼了一声,才将手放下,夜长安走前重又画起,若男看画得用心,不由又问道:“你很喜欢这画吗?”
夜长安道:“这本是出于大师之手,但谈不上喜欢,且你没看出来,原画中那老道虽笑着,但总让人觉着是一脸愁容,大概也是我功力不够,加上素描本就不如水墨有意境,临摹的只有形,而没有意。”
若男不以为然,心道:“但你以这石炭为笔,又有谁人能想着?还画得惟妙惟肖,
跟水中倒映似的!”但口中却道:“那还画它作甚,累一天了,不如早点歇息。”
夜长安摇了摇头,道:“你没看出这画处处透着怪异?”
若男讶道:“不就普普通通,哪怪异了呢。”
夜长安笑了笑,朝画中那青铜盒子指去,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若男仔细瞧了会,摇了摇头,道:“不就寻常一纸镇?”
夜长安道:“不觉着这是露水吗?你看看那宣纸上,还似是滴了几滴下来哩。”
若男翻了个白眼,“嘁”了声,道:“便是露水,那又有何怪异之处?”
夜长安眯眼看她,道:“这画中老道既是在烈日下挥毫,那纸镇上为何会有露水?且看着老道神情,分明就是很满意当前所作,为何又会拿湿的物件来作纸镇,还任由水珠滴落,岂不糟蹋?”
若男被这一说,倒也是觉着有些不合理,但想不出个所以然,眉头蹙起,夜长安朝她笑了笑,一手示意,道:“你去将那边的洗脸盆子端来。”若男应声去了,将盆子刚放案桌,便见他由袖中拿出一青铜盒子,放入了水中,眼睛眨了眨,觉着在哪里见过似的,忽看向画中,倒与那纸镇一模一样,不知是捡来的,心头大奇,道:“这这”
便是夜长安亲手所捡,这当儿也是大奇,道:“这这”他由水中拿起青铜盒子后,发现居然滴水不沾。
两人翻来覆去将青铜盒子摆弄了好一会,没有窥出究竟,周公找来,要睡去了,夜长安走到床榻前,将盆子摆入床下,便滚上床,但见若男迟迟不上来,心头发笑,道:“怎么,还跟我客气,快来呀。”
以往在破庙中,天寒地冷,又无门窗依靠,若男自然要与夜长安挤睡在一起,但今日得知夜长安识破她是女儿身,就有些忸怩了,闻言翻了个白眼,无奈屋内只这一床榻,便也上去了。
翌日,夜长安果然毒发,天没亮便疼醒过来,满头冷汗,只感小腹毒斑处上几寸如被千蚁所啃,火辣刺痛,便估摸着毒已沿经脉而上了,但方毒发,只几寸地方,觉着尚可忍耐。一睁开眼,便见若男睡得远远,卷缩在一旁,暗叹了声,不作打扰,蹑手蹑脚下了床。由床底下拿出那洗脸盆。
昨夜他将青铜盒子浸泡在水中,拿起一看,竟仍是滴水不沾,摇了摇头,忽地,似觉手中盒子要较昨夜重一些,心下大奇,打量而去,心想:“难道这些纹路能进水?”放在耳边用手摇了摇,然声响与昨夜并无不同。
正心生失望,却察觉盒子微微一震,忙又仔细瞧去,只见原先那纹路有一处似是凸出些许,但用手摸着平滑光整,倒觉着是看错,然再试着用手一摇,又似见凸出一些,猛摇猛摇,便听内里“咔”的一响,只见从那纹路处弹出一指甲盖般大小的铜片,用手一拉,竟有机关动了,盒子应声翻盖而开。
里面只有一布卷与两竹板,他大呼倒霉,但见内里空间较小,很是干燥,显开机关所用的水并无须进到这里。拿出布卷,慢慢翻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放到眼前才能看清,只见开头便写道:“此功法霸道,犹阴毒,贫道本不愿留下,但奈何前人心血,故放盒中,千机玲珑盒除贫道外,世上已无人能开,且挥一毫,若有缘识者,当为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