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辛醒来的时候,正身处命案现场。
她是被一阵剧烈颠簸震醒的,迷迷糊糊间只觉得头痛欲裂,尤其是后脑勺,一阵阵的千针之痛。
“咝……”她伸手触了触,痛感愈发强烈了,忍不住就倒抽了口凉气。
指尖黏糊糊的,这种触感她很熟悉,是血。
她这是……被开瓢了?
正想着,忽然有道光射了进来。
她好像在一间屋子里,房门骤然被人打开,月光混杂着昏黄的光亮一同泄了进来,对于刚醒来又一直身处于黑暗中的她而言,这光亮很刺眼,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
“你怎么在这里?!”询问声传来,话音里还夹杂着怒意。
她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挣扎着起身,试图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
“你手上怎么那么多血?!”那道声音又一次发问。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喉咙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涩得发疼。
就在她努力吞咽着口水想要尽快缓解这种干涩时,又突然有道颤抖的声音响起,“那、那是什么……”
什么东西?她茫然地环顾着四周,最终目光定格在了自己身后,瞳孔陡然扩张。
映入姜辛眼帘的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物,但对她所造成的冲击远胜于那些传说中的魑魅魍魉。
那是一幅画,就挂在距离她一臂不到的地方,她甚至能清晰看见画里的每一个细节。
画中是个已经年过花甲的男人,慈眉善目,一身紫袍,这是前朝正一品的官袍。
画的右下角有着清晰的落款印记——王怀石。
“是……是妖画……这是妖画!”有人惊恐地喊道。
就在姜辛被那幅画震惊到再次失声时,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猛地一惊,本能地扬起手,眨眼间就反制了对方。
只听闻“咔擦”一声,像是骨头扭到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啊!!!!!!!”
姜辛这才意识到身旁还躺着个人,她顺着被自己抓住的那只手看去,是个男人,月白色的衣裳上沾了不少污渍,脸上遍布着不少伤痕,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擦伤,他的手多半是被她扭折了,就像是没了骨头一般,软趴趴的,他也已经没了动静。
她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活着。
身后传来惊呼,“这不是管莫闲吗?他还真跑西林书院来了啊?!”
——西林书院。
这四个字裹挟着一堆破碎记忆朝着姜辛汹涌而来,她借着月光缓缓打量起外头的人,方才质问她为什么在这里的人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裳,姜辛认得他,叫冯适,是院里的教员,他身旁还站着几个教员以及一些学员……她渐渐地厘清了头绪……
这不是屋子,而是一辆马车,是凶案现场。
确切地说,是西林书院模拟的凶案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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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林书院有别于其他书院,严格说起来它更像是个官司,由官家直隶,独立于三法司之外。
院内汇聚了不少明法科的专才,又或者该说是鬼才……西林查案出了名的不拘一格,连三法司都不太敢招惹,据闻西林人疯起来什么事都干得出,何况,他们大部分时候是替官家办事,监察百官、情报收集、悬案侦查……总之,尽是些秘而不宣、其他官司也都不便插手的事。
西林每三年会举行一次秋招会,选拔条件之严苛绝不亚于科举,但仍旧人满为患。
秋招会为期五天,吃住都在院内,考题通常都是西林曾经处理过的真实案件,院里会模拟出案发现场便于学员了解详情。若是能在这五天内锁定凶手,那属于是毫无悬念能够通过考核的,大部分时候只要是能提供足够多的有效线索已经算是当届中的佼佼者了。
总而言之,无论是对于学子还是西林来说,这都算得上是一桩大事,往往光是筹备就需要大半年的功夫,可姜辛却险些把秋招会给搞砸了……
幸好只是“险些”,冯适巧妙的维持住了现场秩序,让那些参加考核的学员们相信这一切都是安排好,马车里当时确实就悬挂着这么一幅画,而她则是院里指派来扮演“尸体”的,至于那个跟她一同出现在马车里的管莫闲,是意外,与考核无关,书院会查清楚其中缘由,希望学员们不要被这小插曲所影响。
不愧都是些敢来考西林的学子,他们还真就没有轻易被任何意外影响,专注地研究起现场以及姜辛这具“尸体”,她也只能忍着痛配合演出。
管莫闲的命运要比她好很多,已经被人抬走了,也不知道抬去了哪儿,她也不敢问。
就这么坚持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散场了,冯适安排其他教员先带学子们回寝院休息,自己则忙着去跟掌教报告情况,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姜辛,丢下一句,“你最好是能给掌教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