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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第1页)

于此”六个字。吃了一惊,正惊定时,回顾那十余骑,已不见了。那马似有人拿着足的,偏不肯行,鞭了几鞭,那马嘶一声,跑起前蹄,忽一个小女子,从马腹下蹲将出来,拿飞虎的脚,掀翻在地。草丛里,又蹲出几个女人来,将飞虎缚了。那小女子曰:“咱可香香,奉娇鸾娘子将令在此,等得久了。”遂押回大寨。

是役也,少青以男兵三百,胜飞虎兵一千。娇鸾以女兵三百,胜飞熊兵一千。少青升帐,将飞虎推上。飞虎兀立不跪。少青曰:“某与庄勇,本无仇怨。只因可明礼,以庄主许某,既行聘礼,庄勇所知。某以礼来,亲谒岳丈,有何过失,必欲害某。幸庄主娘子,怜某冤苦,救某性命。致明礼赔了妻女,又送残生。较孙权更拙。然毕竟自作自受,与庄勇无干。今可庄无主,公可庄者,非庄勇而谁。某愿释壮勇回庄,占了公位,永订盟好,庄勇其许某乎。”飞虎曰:“若得如此,情愿岁币之外,增粟千石,子子孙孙永事勿替。”少青亲释其缚,置酒共饮。酒间,说飞虎曰:“某看可庄只有庄勇一人,可任大事。公可庄者,非公而谁。”飞虎大喜,辞别出营而去。少青遂下令,拔营班师回庄。

是夜,细雨迷#,星月无色。军至钩镰坡,正四更时候。忽前军大乱,喊声震天。不知何处人马,劫入军中。少青大惊,以为中了可人之计。引军退时,已有人抢至马前,挥刀便斫。火光下,认得是庄勇韩乐。少青闪了刀,叫曰:“庄勇何故造反?”韩乐曰:“我等本韩卓旧人,安肯事汝。”言罢,又是一刀。刀未落时,自己先倒。看那斫倒韩乐的,却是足足。足足既杀韩乐,呼之不应。却东撞西撞的寻人厮杀,不知杀到何处去了。少青见势头不好,挥鞭回马,独自一骑,从小路而走。走至天明,乱山重沓,无有路径。欲投绍庄,又不识路。是时,湿云已散,朝霞有文。山坳里闪出一轮红日,似有歌声从丛莽中出。歌曰:“百钧铁,九齿耙,士不逢治世兮,女不遇良家。耙兮耙兮,汝何嗟。”又歌曰:“为贾兮无钱,为农兮无牛。以耙代牛兮,一耙一丘。吾将舍汝兮,寻我良俦。”其声甚壮,然毕竟是女子声音。正在踟躇,一小娃穿丛莽而出,年可十五六,头脸白皙,眉姑目姣好,肩荷一铁耙,大几半丈。少青向前拱手曰:“敢问仙姑,此是何地?”女瞅着少青,不觉格的一笑。曰:“贵客何来,迷道在此。”少青曰:“某本左眉庄公,只为下人谋反,逃难在此,不知此地何名,去绍庄多少路。”女曰:“此地属大寅乡,皆张姓。”言着,以手指曰:“从那条路去,转个山坳,便是大路。顺着左手,行三里,便是古田乡。绕古田乡后,过了大木棉树,又五里,便是绍庄了。”少青谢了女子,便从指那条小路而去。行不半里,山嘴里转出一彪军马,约二百余人。为首的,乃可庄庄勇可无双。少青大惊,回马向西而走。那军马从后追来,高叫曰:“少青休走,还我庄主来。”可怜忙不择路,那马跑下田里。这田纯是雨渍的污泞,将马蹄泞住,拔不起来。那军马已至田塍,少青慌得魂不附体。见前面的田,有人做工便唤起救命来。那无双,正呼军士下田来捉少青。只见一个村女,挥着门扇大的大锄,赶上田塍,将无双连人带马锄翻,又一个挥大耙,将军士乱筑。除是走得快的,尽死于锄耙之下,满田的都是血泥。两个放了锄耙,赤着脚,走下淤泞的田来。一个负着少青,一个牵马,上那干田上。少青瞧那村女,一个面微黑的,年几约十六七。一个白净脸皮的,就是前时唱歌的小娃。一个姥姥,猜是两女的母亲。少青向那姥姥,谢了救命的恩。姥姥擦擦眼,看了少青一回:“哎呀,有这般天仙也似的男子呵。”少青曰:“姥姥,休恁说,某腹正饥,可怜失道之人赐碗粗饭充腹。”姥姥笑着指树林里,不多几步,便是茅居,请往坐坐。一女荷了大锄,牵着少青的马,一女提个竹篮儿,荷着耙,先走。少青随这姥姥,进屋里坐地。二女的锄耙,都放在屋檐下。少青上前看那锄耙,俱是铁打成的原柄。肚里寻思,田家的女儿,偏有这般大力。足足香香外,又有这两个。将这锄耙,看了又看。那白净脸的,在旁掩着口笑曰:“贵客,看这些怎的?”少青曰:“这可有数百斤重的么?姐姐是天生的神力,使得动。”姥姥曰:“这是先夫遗下的,吩咐有人使得动,便将小女嫁他。不知试了多少好汉,没有一个拿得起的。”少青猛然想起,香香曾说左邻亲戚有个大寅乡女儿脸甚黑,绝大力,名银银,莫不是这个。因问姥姥曰:“这两个,就是姥姥的令嫒么。”姥姥曰:“正是。”少青曰:“令嫒名银银么。”姥姥惊讶曰:“贵客,为甚知他们的名,这黑的果然名银银,那白净的却唤做铁铁。”少青笑曰:“怎地白的名铁铁,黑的反名银银呢。”姥姥笑曰:“只因初生这银银时,脸儿不像这么黑,便安做银银,过了周岁,渐渐的却黑起来,每被人笑,说做娘的心偏着。及生铁铁时,又恐渐渐的变黑,故预先名做铁铁。不想他风吹日晒,只是愈晒愈白。”少青曰:“两位令嫒,都不曾有姻么。”姥姥曰:“不曾。”少青曰:“不瞒姥姥,某是左眉庄的庄公,为人陷害,若得令嫒相助,必能报仇,夺回公位。如令嫒肯嫁某时,便是一位娘子了。”姥姥曰:“怎能够呢,原说过要使得这锄耙动的才嫁他,那管娘子不娘子,庄公不庄公。”铁铁曰:“这句话,是为姐姐说的,干咱甚事。”姥姥曰:“呵呀,你就看上了他么。”语未完时,恰银银煮熟了饭,盛出来,摆在桌上。姥姥曰:“田家无甚的下饭,只是菜蔬罢了。”少青正饿的了不得,只说得搅扰,便吃将起来。姥姥将前项的话,说与银银,银银睃了少青一眼,向姥姥曰:“这拿锄耙的话原为铁铁起的,不干咱事。”姥姥曰:“呵呀,你两个,都看上了他,不守你父亲的遗嘱了么。”少青曰:“如姐姐不弃时,某患难中,无甚聘礼。”遂向身边解下一个羊脂玉的龙凤钩,正拿在手中。银银眼明手快,抢了便走。铁铁眼睁睁看他夺去,又不好争得,几乎流下泪来。少青知他情急,又向怀中取出一根黄金络索,长尺有咫,原是系那龙凤钩的,恰好未曾系得。遂起来,端在铁铁怀里。曰:“此是聘姐姐的。”铁铁欢欢喜喜的收了。向前唱个喏,收拾着桌上的余饭,后面去了。姥姥叹曰:“也罢,两个妮子,长得这么大,全不解一些儿羞涩,不由老身作主,自做自为。也罢,由他嫁了,免着挂累罢。但不知几时来娶的。”少青向前拜了姥姥几拜,曰:“愚婿患难在身,路途中怕人陷害,愿恳姐姐,改了男妆,辅着愚婿,即刻投绍庄,借兵报仇,不知姥姥允么。”姥姥曰:“省出老身的妆奁,好便好,只是撇得老身冷清清的。”银银在里面应将出来,曰:“叫隔邻六妈妈,与娘作伴几时,未便孤寂煞。”姥姥正欲嘱咐几句,谁知二人已改了男妆出来了。姥姥叹口气曰:“也罢,你去罢。”二人拜了姥姥几拜,肩着锄耙,跟少青马后,投绍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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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杀韩煦马首集磨刀 救崇文龙飞领令箭

少青正欲带了银银铁铁,往投绍庄。行不一二里,忽闻呐喊金鼓之声渐近。少青大骇,指前面的高山问银银曰:“这山何名?”银银曰:“名磨刀岭。”少青遂策马上山。那知厮杀的,就在这山背后东边那队军马,是韩庄旗号,认得两个庄勇,一是韩煦,一是韩贡。那边这队军马,是颜家的旗号,认得与韩军交锋的,正是玉凌云。少青指着,谓银银、铁铁曰:“那边军马,正是我们的。你两个可下山帮着,杀散那东边的,须仔细些。”两女舞着锄耙,飞也似跑下山去。那韩煦正与凌云杀得高兴,不提防铁铁这耙,从天上飞来的一般,先向韩煦的马一筑,韩煦一倒,又是一筑,结果了。那边银银挥着锄,只管锄人,锄得这军马四散逃命。少青望见韩贡走得正近,大呼:“韩贡何故造反!”韩贡望见少青立马山顶上,便叫庄公饶命。少青喝住了银铁,招他上山。那边玉凌云亦上山来。少青先问凌云曰:“你这军马,昨日使人招你,为何不来,又为何在此厮杀。”凌云曰:“羊蹄径外的路,人烟都没有,没人来招,某屯了这几日,粮草都没了,故此带兵回庄。正遇韩煦军马,说韩庄反了,今往木棉乡迎韩卓父子回庄,又疑公在我军里,说着我,教我拿去韩庄献功,激恼了我,故此厮杀,不知庄公何故在此。”少青将前事说了。那旁韩贡跪着,不敢则声。少青骂曰:“某不曾待薄了你,何故害某,你快把原故说上来。”韩贡叩着头曰:“自从庄公往可庄做亲,那韩结便暗暗地招集了韩锦、韩乐、韩汤、韩润、韩煦、韩元,并韩超的儿子韩桂,韩起的儿子韩唐、韩宋,韩刚的儿子韩英,韩威的儿子韩仁、韩义、韩礼、韩智,夜夜商议。只畏可当松龄二人,这一夜,伏着人,请他吃酒,掷杯为号,四面的刀,一齐斫来,可当拿桌子挡刀,松龄从桌下蹲过,逃入韩结内室,关了内门,可当将重门打开,打出门外去了。韩结杀可当不得,打开自己的内门,带人入捉松龄,入内寻时,却不见了松龄,只见老母、老婆、儿子、女儿、丫头,一十一口,都身首异处。韩结哭着,耸动了众庄勇,连夜起兵。可松龄杀了韩结老小,从后垣跳出,亦与可当会齐。可金荣、玉吉人,起兵在庄中巷战。少不敌众,吉人被韩英搠死,金荣亦死于乱军之中。可当、松龄逃出庄外。昨夜闻庄公得胜回庄,韩结连夜调兵悄地迎着,混杀了一夜,大都互有杀伤的。现今韩杰、斗腾骧的兵,仍屯庄外。众议别立庄公,却教某与韩煦带兵往迎韩卓。某被众人迫逼,不敢不从。今遇庄公,本宜受死,但母老儿幼,恳恕残生。”少青闻折了吉人,不觉堕泪。原来少青初至黄石,多有微议,惟吉人知最深,尝言于玉公曰:“颜郎气宇异人,他时必大贵。”玉公戏之曰:“倘渠作笏山王,汝便是佐命功臣矣。”由是二人深相结纳,故闻吉人之死,感激涕:。因骂韩贡曰:“你韩庄的人,反覆无常,杀我名将,欺我太甚,喝左右斩了。”玉凌云曰:“念是胁从,情原可宥,但你如今是死心塌地的真降,还是伪降。”韩贡指天誓日。少青见杀之无益,遂恕了他,教他招集逃散的军马。

两起兵尽屯岭上,正欲埋锅造饭,忽远远地金鼓又鸣,呐喊又起。登高望时,只见一彪军马,追着四骑男女。男人中,有一个像是韩陵。少青令军马摆列山下,救那四人。那四人见有军马拦住去路,慌的不敢前进。少青使人招着手,大呼曰:“快来快来,我们救你。”四人乃敢前来。那追的军马,来得已近。银银挥大锄,大踏步锄去。少青挥众军合拢上来,把那军围在垓心。先时被追的那个女子,十分美貌,回马挺着枪冲入阵来。铁铁舞动九齿耙,随他马后,逢人便筑。众军士奋力冲杀,杀得那彪军七零八落,余军尽降。复收军屯岭上造饭。只见韩陵引着那三人来见少青。少青曰:“老丈为何这等狼狈,这三位何人?”韩陵曰:“这使枪的,是某的外孙女儿,一个是某的女儿,一个是某的女婿。”少青曰:“你那外孙女儿,唤甚么,这等好枪法。”韩陵曰:“他姓绍,名龙飞。人又呼他骑虎姐儿。是某的女婿的女儿。女婿名绍崇文,是绍庄已退的庄勇。为人疏财仗义,颇有家私。某正往绍庄,探望女儿。闻绍庄公被弑。”言至这里,少青接着曰:“这庄公绍其杰,是家岳丈的好友,其英死后,苦将公位让家岳丈,家岳丈惧有后祸,逃归。其人是最英毅慷慨的,为甚么被弑呢。”韩陵曰:“只因庄勇绍孟卿,有两个儿子,最强横的。次儿子与人博,争闹着,杀了人,庄公诛之。大儿子调邻家妇女,被邻人杀了,告知庄公,庄公审出原由,置不问。孟卿怒,纠合绍金翅、绍昌符、绍太康、绍镇山,伺庄公祀社而回,伏兵刺杀了,自立为公。某与小婿谋起兵讨贼,奈势未集而谋先泄,只得弃了家私,杀出庄门。孟卿使绍金翅,率兵追某,方才被女儿枪挑下马的,便是金翅。”少青叹曰:“某正欲投奔绍庄,今三庄俱乱,某将还黄石,起兵讨乱。老丈等能从某乎?”崇文曰:“某等家破无归,得事庄公,固所愿也。”少青又将韩庄事说了。曰:“不早从老丈言,致有此祸。所恨韩卓父子未除,终为某祸害。”龙飞闻语,向前敛衽曰:“愿假步兵三百,兼拿锄耙的两个壮士,刻日取韩卓父子之头致麾下。”少青以问崇文,崇文曰:“吾儿素有雄略,言既出,事必成。愿庄公信之。”少青曰:“某欲从眉山后路归黄石,惟此二人识得此路,何能从得姑娘。”铁铁曰:“咱家六妈妈的儿名张小,虽田家子,甚跳脱善走,识得此路,咱唤他来,为公使唤。咱们便好从姑娘去。”少青颔之。铁铁荷着耙,正欲下岭,呵呀,这坡上骑牛的,不是小哥么,遂叫唤起来。那张小闻岭上有人唤他,声音好熟,便骑牛上岭,见是铁铁,吃了一惊:“你不是铁铁么,为何这等打扮。”铁铁说了原故,张小大喜,即下牛来见少青。少青见他头尖眼小,身短发黄,便问你会厮杀么。张小曰:“阿小的厮杀,与人不同。”少青曰:“何谓不同。”张小曰:“人的厮杀以力胜,阿小以无力胜。”少青诧异曰:“无力怎胜。”张小曰:“人拿着大刀剁我时,千剁,万剁,剁我不着。我拿着七寸多长的小刀儿,不中时不刺,刺时便中。这便唤做无力胜。”听着的,无不大笑。少青曰:“去黄石的小路,你熟么。”张小曰:“有路时,我熟。无路时,我便不熟。不是阿小夸口,除非到天尽头外,或者不熟。”少青曰:“恁地,你便为我军引路。”张小曰:“待阿小牵这牛回家,禀了母亲,尚有结义兄弟三十五人,一并唤来从军,愿公少待。”少青曰:“我不能久待,你须索快走。”张小跨着牛,加了一鞭,飞也似跑下山去了。

少青遂选三百精壮军士拿枝令箭交与龙飞。吩咐曰:“姑娘若诛了韩卓,便取路回黄石缴功。此时某已在黄石了。”龙飞领了令箭,辞别父母,带着众兵及银银、铁铁下岭,杀奔木棉乡去了。不一时,张小带了三十余人,拿着军器来从军。少青见人人勇健,心中甚喜。遂一一押了花名,使张小拿着引路大旗,取道回黄石。过了几重山,见山顶上一个人大叫曰:“这彪军有颜庄公么。”少青仰头一望,见是可松龄,大喜,使人招至。松龄曰:“自从乱军里失了庄公,诸娘子忧得饭都不吃,何处不着人寻遍了,某与可当为韩人所算,杀出庄门,娇鸾娘子,复使某访寻,为何在此。”少青曰:“正欲从眉山后路抄回黄石,故从此经过。”松龄曰:“这路遥远,逼仄难行,不如从大路走。今我兵屯韩庄外,韩庄人不复敢出。可庄飞熊、飞虎,争公内乱,绍庄亦有内难,且与公无仇,谁敢截公。若从大路去时,明日未时,可见娘子。”少青遂回马,带着众军,望大路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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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左眉庄仗义立韩陵 养晦亭新诗联绍女

却说少青带了可松龄、玉凌云、韩贡、韩陵、张小及绍崇文夫妻,取大路来会娇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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