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里——有个旅行小瓶。我想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们就不停车了。还有饼干。”
雨刷器刮过片片雪花。
“你真是神了!”斯特莱克说,他的矜持土崩瓦解。他没有吃早饭:试图安装假肢却没有成功,找一根别针把裤腿别起来,翻出双拐,挣扎着走下楼梯,这些花了他双倍的时间。罗宾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斯特莱克给自己倒了咖啡,吃了几块酥饼,饥饿感减轻后,他越来越欣赏罗宾驾驭这辆陌生车子的娴熟技术了。
“马修开的什么车?”车子驶上波士顿庄园高架桥时,斯特莱克问道。
“没开车,”罗宾说,“我们在伦敦没买车。”
“噢,不需要。”斯特莱克说,暗自想道,如果付给罗宾她应得的工资,他们或许就能买得起车了。
“那么,你打算问丹尼尔·查德什么呢?”罗宾问。
“许多问题呢,”斯特莱克说,一边掸掉黑色西服上的饼干屑,“首先,他是不是跟奎因吵过架,如果吵过,是为什么而吵。我想不明白奎因——虽然他明显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为什么要去攻击一个掌握着他的生计大权、并有钱把他告得翻不了身的人呢。”
斯特莱克嚼了一会儿酥饼,咽下去后说道:
“除非杰瑞·瓦德格拉夫说得对,奎因写这本书时真的精神崩溃了,把他认为造成他书卖不好的每个人都狂轰滥炸一番。”
罗宾前一天在斯特莱克跟伊丽莎白·塔塞尔一起吃午饭时读完了《家蚕》,此刻她说:
“对于一个精神崩溃的人来说,这书写得也太条理分明了吧?”
“语法可能没问题,但我相信许多人都会认为书中的内容过于疯狂了。”
“他的另外几本书也差不多是这样。”
“别的都不像《家蚕》这样不可理喻,”斯特莱克说,“《霍巴特的罪恶》和《巴尔扎克兄弟》都是有情节的。”
“这本书也有情节。”
“是吗?也许,家蚕的徒步旅行只是为了能把对那些人的诽谤攻击串起来?”
经过希斯罗机场的出口时,雪下得又大又密,他们谈论着小说里各种光怪陆离的内容,为那些跳跃的逻辑、荒谬的思路而发笑。高速公路两边的树木看上去就像被洒了好几吨糖霜。
“也许奎因是晚生了四百年,”斯特莱克说,一边继续吃着酥饼,“伊丽莎白·塔塞尔告诉我,有一部詹姆斯一世时期的复仇剧,描写一具装扮成女人的中了毒的骨架。大概是有人与之性交,然后死了。这有点像白鬼笔准备去——”
“别说了。”罗宾似笑非笑地说,打了个寒战。
可是斯特莱克打住话头不是因为罗宾的抗议,也不是因为反感厌恶。他说话时潜意识深处有什么东西忽地一闪。有人告诉过他……有人曾经说过……可是记忆像一道恼人的银光,一闪而过,如同一只小鲤鱼嗖的钻进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