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恪不发一言,因为那床上的女人已经再也听不见他说话了。
桃花纷纷,落尽了。
那位让桃花神女为之叹服,容貌千古一色的女人,终于在漫天纷飞的花落之下,将自己埋葬于深宫淖土中。
宇文恪等了许久,虢夫人的身体慢慢冰冷,死后的面容祥和安宁,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无论是霍渊,还是虢夫人自己。四下凄凉,静到天地间只剩下萧索的风。
“费尽心思得来的皇位?”宇文恪笑了笑,抬手摘去头上厚重的珠玉龙冠,那东西压在他身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咚得一声闷响,龙冠给扔在地上,滚远了一些。
“我不要皇位。”宇文恪仰起脸,“我要的自始至终都是霍渊。”
他忽得起身,就好像虢夫人还活着那样与她说话,“你别以为你死了,霍渊就能从我身边离开,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我会让霍渊明白,没有我,他什么都不是,这世上护着他爱着他这么多年不变的,也只有我。”
剧烈的头疼重新找上门来,宇文恪踉跄一步,靠在床帷边。
“从小到大,什么都是宇文惟的。”宇文恪暴戾地甩甩头,眼底一片血丝,“父皇的宠爱,高贵的出身,未来的皇位,全都是宇文惟的,就连霍渊也是他的伴读,跟在他身边多年,就连死后都能让他念念不忘。”
他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要怪就怪你儿子多此一举,为何要对我施舍那么一丝一毫的善意。”
“霍渊总有一天会明白,没有我,他就不是功将神威将军之后,也不会是如今统帅万军的天吴将军。”
“他会明白的。”宇文恪红着眼说完,狼狈捡起地上的龙冠,重新戴在自己头疼欲裂的发顶。
桃花殿的殿门再次打开时,众人看到的仍是那位威严中带着隐隐暴戾的皇上。
“桃花殿每日照旧,就如同虢夫人生前一般伺候。”宇文恪冷冷扫过跪地一片的宫人,“今日之事若是敢传出去分毫,格杀勿论。”
宫人跪倒一片,不敢言语。
方才报信的小太监哆哆嗦嗦问道:“皇上,这虢夫人的丧事……”
“秘不发丧。”宇文恪回头看着大殿中央的桃树,“就让她在里面慢慢腐烂吧,至于旁的,她也不配。”
宇文恪走后,桃花宫众人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议论,只好各自归位,一切都如虢夫人生前一样的忙碌。
远处后山之上生长着一棵茂密的大叶丑槐,槐树旁边种着一棵娇媚的桃花树,这棵树正是花开的好时节,繁华朵朵娇艳,只是比桃花宫中那一棵还是差远了。桃花树下坐着一个男人,偏头侧耳,兀自陷入沉思。
而槐树的树冠中高高站着一个女人,身着宫人的长裙,直立在树梢上有如平地,可见功夫深厚。她轻轻拨开树枝,看向后山之下的桃花殿,方才那里发生的一切尽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