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文宇个子实在太高了,温素伏在他肩上,是二十几年从未有的视角。
又高又稳,一种梦幻的轻飘。
一直接近正午,他们穿过密林。前方是一片平坦的山谷,浩浩汤汤密集的果林,枝叶交叠轻摆。
温素叠着何文宇的身高,最先看见果林深处,石灰色小楼的房顶。
不锈钢制的热水器,在太阳上反着光。
她拍拍何文宇的肩,“我看见屋舍了,离得不远,放我下来吧。”
何文宇放下她,他喘息声不重,仿佛不是背着她翻山越岭,而是一片云,“果林树低,枝叶多,我牵你走。”
温素没应。
她认知的奇怪,搂搂抱抱,勾肩搭背,超越男女界限,却轻率浮躁。
谢琛喜欢揽着她,肩宽背厚完全禁锢她,不浮躁了,却像一种强横的占有支配,她愿不愿意,开不开心,并不重要。
牵手在她心里神圣,你情我愿,平等的暧昧,尊重的关系。
何文宇没勉强,入了林,一直走在她身后,两步开外,手臂绷紧微张,是她脚步不稳,立时能反应的姿势和距离。
小唐一路都与他们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林密枝低,温素张望,只能看见他一双腿,隐隐约约快要消失不见。
她不由着急,“你不用管我,先走前面,别跟丢了。”
“没事。”何文宇走到她身侧,并排替她拂去枝叶,“我认识路。”
越往深处走,果树枝叶越低,温素都要弯腰,何文宇的身高在这里限制更大。
含腰缩背的,还要张手护着她,动作小心珍重,仿佛她摔一跤就会碎掉。
温素自认不娇气,走的稳重,时不时还能为他推开拦路的枝叶。
小唐已经全然看不见影子,这一片四方冷寂的果林,只剩下他们两人。
枝叶是拦路虎,凹凸不平的土地是路障。
温素在一片青翠枝叶下,是洁白,纯粹,世间最美好的一切。
何文宇不由自主弯起眼,捋开她汗湿的碎发,掏出手帕,擦干她鬓角鼻尖的汗珠,“你的身体要注意,不出汗和爱出汗,都是身体虚亏的反应。还有耳朵,素素……你恨吗?”
他见多了上流圈层自私自利的蝇营狗苟,谢家名声立的清新脱俗,没想到内里更腐臭不堪。
季淑华一巴掌,致她伤残的程度,谢建国百般遮掩,封锁消息,若非她无意露出异样,他至今还蒙在鼓里。
何文宇懊恼至极,这会儿他查出来,逆推从前,省城医院小护士发给他的病历,只怕也做过手脚。
这代表,谢琛也是知情人,他知情却帮季淑华瞒下来,丝毫没有替温素伸张的意思。
何文宇眉目温润,语调平和,可每个字都有温素能听懂的怜惜,在她心上深深浅浅砸下坑。
温素五味杂陈,枝叶太密,周围太静,一路护持。
她心底高筑的大坝,终是软了软,有些压制许久,困成死结的东西,被人轻触抚慰。
“我没资本。”
是没资本,不是没资格,何文宇品这一字之差,郑重其事的凝视,“你有。”
温素摇头,想说什么。
前面突然开朗,树木稀疏了,枝叶也高了,青石垒成的院墙露出来,她想说的话,无声咽回去,“是到了吗?”
何文宇有一瞬间的失望。
从相依相持的二人秘境,回到喧闹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