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时间过得缓慢又单调,她总盼自己快些长大,偷穿过娘亲的衣裙,偷簪过娘亲的银簪,偷学娘亲的步伐,扭扭捏捏蹩脚无比,却乐此不疲。
长大后,看过一些话本,也曾幻想过情爱的美好,幻想心爱的男子能驾着五色祥云来到自己面前,给自己披上最美的嫁衣。
可一夕间,家人和乡亲以一种最残酷的死法在她面前死去,这些幻想便像泡沫全然碎掉——她被迫以一种毫无温度的方式成熟,将自己这个年龄段所应该有的天真全数埋葬。
直到遇上傅天霁。
从未想到自己会这样爱他,更想不到,原来爱一个人,并不是傻傻地只承受爱就够了,而是要将一颗心同等地交出去。从此便有了软肋,有了痛。
现在,她宁愿自己醒不过来,一直停留在小时候那些咿咿呀呀学着大人的年岁里——那些她盼着长大、现在又盼着回去的时光里。
可惜梦总要醒的。
再度睁眼时,傅天霁正守在床头,桌上一碗药热气氤氲,将他的脸庞也映得朦胧。
他朝她淡淡一笑:“醒了?”
太累了,不想再挣扎了,该怎样就怎样吧。她想着,微微点了点头。
傅天霁扶她坐直,将她圈在臂弯内,端过药碗舀起一勺,送到她嘴边,说:“既然醒了,就好好听我说。”
“你在见山堂见到的那些画,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他开口直指重点。
风凝霜一愕,下巴磕到碗边,几滴药溅了出来,傅天霁用袖子替她拭去:“很意外,是不是?那些画里面的女子,其实正是过去霜吟剑的剑灵,也就是你。”
“霜吟剑是上古之剑,来自北面滢界之地,在蜀山先辈中辗转几次,传到我的手中。也许我和这剑有着特别的缘分吧,在我持剑第三百七十六载,这剑便生出了灵。这灵,便是你。”
风凝霜心头巨震:“不可能吧?若是这样,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
“听我说完。”傅天霁含笑轻弹她脑门。
“我与你相处又将近三百年。你一开始十分桀骜不驯,无论我怎样御剑,你总是不听我的……我花了许多力气,才终于使霜吟…也就是你,乖乖听从我的话,我们自此心意相通。只可惜你是剑灵,是个虚体,必须依附剑而生,一旦剑断,你也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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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无比爱护你,在师尊仙去后,我想就这样带着你退隐江湖,弹琴弄鹤,哪怕你没有实体,我也愿这样与你在一起。但是,在师尊礼葬那一晚,变故就生了。”
他目中流露追忆:“那一晚,大批妖魔攻进蜀山。魏琰玉在正殿,而我到了另外一座存放兵器的峦岛,随后两大妖王带领数万妖魔来到,就像是有计划似的,只将我一人包围,一波接一波地攻来。”
这些都与魏琰玉说过的吻合,风凝霜点头道:“嗯,这些掌门都告诉过我。”
傅天霁看了她一眼,道:“我有霜吟剑在手,本也不惧。但我轻敌大意了些,魅魔对你使出了诡魅术,你一时未能受我控制,落到了魅魔手里,被那两大妖王合力,将你断了。”
“……然后呢?”
“然后你的灵体便随着霜吟的剑断而消散,我以为你再不会回来……”傅天霁笑了笑,像略过多少的心酸,“可是,终于还是重遇了你。”
“所以说,我是剑灵转世?”风凝霜摸了摸鼻子,恍如梦中。
“其实也不算转世。前生来世一说,不过是世人赋予故事一些瑰丽色彩罢了。灵魂只有一个,你便是她,她便是你。”
风凝霜瞪着他看了老半天。傅天霁笑了,敲敲她脑门:“你在看什么?不相信是么?那你想想看,你为什么会对剑有这样深的感应和悟性?为什么你会对霜吟剑有不一样的执着?”
风凝霜摇摇头:“不是。我是在想,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又不是什么必须保密的事,还省了一番误会。”
傅天霁叹了口气:“不告诉你,当然是有原因的。是因为担心你的记忆回来。你要知道,魂飞魄散的感觉是十分痛苦的,你若记忆回来,想起魅魔当时碎你的情景,那种痛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说到这里,你也该知道,我为什么与那魅魔有不共戴天之仇了吧?”
风凝霜默了会。这信息量有点大,自己是听明白了,却又觉得哪儿不太对,整一个感觉怪怪的。
然而傅天霁的双臂已经环上来,在她耳边轻轻吹气:“霜儿,前尘往事便让它过去吧,我们应该往前看。”
他转过她的肩膀,深深凝望她:“你还是剑灵时,我做梦也希望你能够有实体。如今我的愿望终于成真,霜儿,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前生,你是我的剑,今生,你就是我的妻子,你永远都会是我的妻子,留在我的身边,我会一直这样护着你、爱着你,好么?”
嘴里说的虽是问句,实际上毋容商量,根本不容她有回寰的余地,他认真且郑重地擎起她的手,翻过手背,在上面印下重重的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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