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救难队来了,用生命探测仪探测,确定瓦砾堆中已无生命迹象。
他们表示,若用重机械开挖,可能会伤及遗体,请家属定夺。
子尧兄点燃两柱香,烧些纸钱,请父亲原谅他不孝。
日本救难队很快挖出子尧兄父亲的遗体,然后围成一圈,向死者致哀。
离去前,日本救难队员还向子尧兄表达歉意。
子尧兄用日文说了谢谢。
子尧兄告诉我们,他爷爷在二次大战时,被日本人拉去当军夫。
回家后,瘸了一条腿,从此痛恨日本人。
影响所及,他父亲也非常讨厌日本人。
〃没想到,最后却是日本人帮的忙。〃
子尧兄苦笑着。
之后子尧兄常往返于南投与台南之间,也将五岁的侄子托我们照顾几天。
那阵子,只要有余震发生,子尧兄的侄子总会尖叫哭喊。
我永远忘不了那种凄厉的啼哭声。
没多久,子尧兄的嫂嫂受不了打击,在医院上吊身亡。
当台湾的老百姓,还在为死者善后,为生者抚慰心灵时,
台湾的政治人物,却还没忘掉2000年的总统大选。
地震过后一个多月的深夜,我被楼下的声响吵醒。
走到楼下,子尧兄的房间多了好几个纸箱子。
〃菜虫,这些东西等我安定了,你再帮我寄过来。〃
〃子尧兄,你要搬走了?〃
〃嗯。我工作辞了,回南投。我得照顾我的小侄子。〃
子尧兄一面回答,一面整理东西。
我叫醒柏森,一起帮子尧兄收拾。
〃好了,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书,都给你们吧。〃子尧兄说。
我和柏森看着子尧兄,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一人一块。〃子尧兄分别给我和柏森一个混凝土块。
〃这是?〃柏森问。
〃我家的碎片。如果以后你们从政,请带着这块东西。〃
〃嗯?〃我问。
〃地震是最没有族群意识的政治人物,因为在它之下死亡的人,是不分本省人、外省人、客家人和原住民的。它压死的,全都是台湾人。〃
我和柏森点点头,收下混凝土块。
子尧兄要去坐车前,秀枝学姐突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你就这样走了,不留下一句话?〃秀枝学姐说。
〃你考上研究所时,我送你的东西,还在吗?〃
〃当然在。我放在房间。〃
〃我要说的,都说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