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玲珑用手支着脸庞,她坐在客栈窗前,眼睛被棉布厚厚的缠了许多圈。
她听到郎中告诉博武,至少要半个月才能解开,这意味着半个月的时间都要在黑暗中度过,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她有些慌,但是她尽量不表现出来。
这一整天,都是博武送饭给她,博武很贴心,也很细心,姑娘家的所有不方便,他都提前想到了,全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咚咚咚。
有人在轻轻叩门,都说看不见的人听力会变得特别厉害,这才不过一天的功夫,阮玲珑已经能轻松地分辨出来人是博武、客栈伙计,还是请来照顾她的大婶。
“公子又给小姐送好吃的来了呀!啧啧啧,公子真好,比我家那个死老头子好上一万倍,人又生的好看,又体贴,要不是已经名草有主,我这老婆子非把亲外甥女送到您府上去。”
博武笑了,牙齿白地晃眼睛:
“大婶说笑了,我没那么好。
这是阮姑娘的换洗衣裳,这是珠钗,还有蜜饯。
等下我送药过来的时候,大婶记得她服下之后,再给一颗蜜饯,千万不要给她吃多了,甜的东西对她的伤势恢复没有好处。”
大婶一边点头,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博武真好,阮小姐以后有福了的话。
阮玲珑没有纠正大婶的言辞,因为自己和大婶的交集不过就是休养的短短十五天,十五天过后,她就会离开,和这个大婶很可能再也不见了。
博武看着阮玲珑沉默不语的样子,他走到阮玲珑对面的位置坐下,这里能听到街上的车水马龙和各式叫卖,他突然就明白阮玲珑在这里坐了那么久的原因了。
“阮姑娘,你想出去逛逛吗?今天天气不错,客栈旁边不过百米处,有一家不错的茶楼,咱们可以听那里的姑娘弹琴唱曲儿。”
阮玲珑眼睛受伤后,话变得很少,也不怎么搭话,不过当博武提出要出去时,她惨白的小脸上,难得的透露出一丝喜悦。
果然博武说的不错,这个镇子虽然不大,但是热闹得很,各种小店琳琅满目,可惜阮玲珑看不见,博武带着她稍许逛了一会儿,就一同去了茶楼。
博武特意选了靠窗临街的位置安顿好阮玲珑,随后又点了几盘小吃,和一壶清茶。
一曲琵琶弹毕,上来一个中年男人,看他那一身行头,就知道他是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还没落座,已经有客人先一步起哄道:
“玖先生,今儿个给我们讲个什么画本子呢?前几天听的那个落难书生和富家小姐的画本子挺有意思,要不再来一段差不多的故事?”
这位说书的玖先生摇摇纸扇,难得的收敛笑容道:
“各位兄弟们大概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起我们这个镇子十多年前发生了什么!
唉,英灵们的坟场长满了野草,又有几个人记得给他们扫墓呢!”
玖先生的话音刚落,茶馆里一片沉默。
玖先生又自觉把话说重了,尴尬地笑了几声,开始讲了个地主家傻儿子的故事,整个茶楼这才又恢复轻松的氛围。
伙计这时端着小吃走到他们桌前,阮玲珑昂着脑袋,突然小声发问:
“这位小哥,请问刚才玖先生说的是什么事,我初来乍到,不清楚个中情况。”
伙计好奇地看了一眼阮玲珑,见她眼睛用布条缠住,身边白白净净的男子照顾她时,动作很是斯文,料想他们是普通经过镇子的小夫妻,没有什么危险,这才放着胆子回答:
“咱们这个小镇其实在十多年前并不在这里,那时的镇子,气势恢宏,极其富有,比起全国最繁华的江南也不差半分。
可是后面就在镇子旁,打了一场规模几十万人的大仗,当时可以说满是尸山血海,整个镇子里的房子也是垮的垮,塌的塌。
尸体那么多,一时又埋不完,当时的官老爷害怕会发生瘟疫,便号令干脆将整个镇子搬到这里来了。
玖先生刚才说的是那场大仗开始打的时间,就是今天。他是当时侥幸活下来的老兵,自然总是记得这些事,可是其他人还要继续生活……”
阮玲珑听着听着,突然明白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就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之地——郾西城!
郾西城那场仗打的极惨烈,连主将都不得不亲自出兵,被敌人一刀斩于马下,最后是当时的皇后,也就是项博文的娘亲亲自领兵,才勉强击败敌人。
爹爹总是说要不是当时西北敌人也同时进犯,他一定会亲自支援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