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瑾元垂着眼看着她低俯的螓首,只是挑了一下眉尾,随即笑笑,“不必客气。今夜起,你就是王妃了,这王府里除了我,你不用怕任何人,也毋需再这么谦恭。”
这是她入门后听到的第一条夫训。这话,不像是安抚,倒像是警告。
他对她,有什么不满,或是不放心的吗?
“是。”她不做多加询问,只是轻声简洁地回应。
瑾元看着她,目光闪烁了几下,忽然又一笑,“夜深了,你休息吧。”语罢,竟丢下她,转身而去。
她愣在那里,却很快又自嘲地对自己笑了笑。
知道会被冷落,但是没想到冷落如斯。新婚之夜,不仅之前的婚礼仪典一概没有,连洞房之夜也被省了。
承德王圮,从此将取代她江家三小姐的头衔,挂在她的头上,这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四个字,就是她一生结束时,刻在墓碑上的全部注解了吧?
她的人生,真的要这样碌碌无为地虚度而过吗?
第二天清晨,当王府的侍女来敲房门时,惊讶地发现,王妃已经起身了,甚至换好了衣服,自己梳好了头发。
那属于妇人的高云髻,没有用过多的饰物装饰,即使桌上的妆匣内有很多的金银玉器,足以将她的妆容妆点得更加熠熠生辉。
一双金色的双股发钗,一左一右插在发髻的左右两端,一丝不苟,鬓发也一丝不乱。
她是一个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求得非常严格的人,事事刻板得从不逾矩。
这,就是旁人第一次见到江雁融时对她的印象。
听到身后有动静,雁融缓缓转过脸来,对手捧脸盆的侍女浅浅微笑,“谢谢。”
那侍女很是受宠若惊,放下脸盆,急忙跪下回应,“王妃,奴婢怎么敢当?”
雁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荷香。”
“我房里的事情往后都是你来负责的吧?”
“是,王妃的起居是奴婢照顾。”
雁融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面额足有一百两,塞到了她手里。
荷香一瞧仔细了,惊得手都在抖。“王妃,这钱……”
“拿着吧,以后我还有很多事要麻烦你,王府月钱虽然不低,但是你们出来做事不容易。看你的年纪,比我要小上好几岁,唉,本该是在爹娘身边,让爹娘疼爱的,出来做人家的奴婢,都是为了求温饱。我也帮不了你多少,这点心意,你不必推辞,但也不要和别人说,免得旁人眼红,也给自己惹祸了。若是你家里有穷亲戚,需要你周济的,就周济一点,家里将来若有急用,也不至于捉襟见肘。”
她这一番话温文尔雅地说出,语气轻柔又亲切,说得极有道理,听得荷香眼泪都流了下来,立刻叩首道:“奴婢谢谢王妃的大恩大德,以后一定尽心伺候,王妃若有什么事情吩咐,也请吩咐奴婢,奴婢绝对不敢怠慢半分。”
雁融将她扶起,亲自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笑道:“好了,你刚进屋来,就哭成这样子出去,若是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是多恶毒的人,第一天来就把你气哭。我现在的确有事要请教你,这王府里的人和事,我都不大懂,你能不能给我说说?”
“王妃想问什么?只要奴婢知道的,一定照实说出。”
“王府之中,王爷还有什么亲人吗?”
“王爷还有一个亲弟弟,不过不住在王府,只是偶尔过来看看。”
“哦,你是说承信王爷?”
“是,承信王爷和咱们王爷的关系很好,两个人有时候会一起外出打猎、郊游什么的。承信王爷脾气很好,笑咪咪的,说话大剌剌,偶尔还会和我们奴婢开个玩笑,不像咱们王爷……”
说到这里,荷香犹豫了一下。
雁融看出她有顾虑,笑着说:“不像咱们王爷这样古怪,心思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