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好害怕,空虚和不安宛如压顶的阴云一般笼罩着我,我低着头对着自己纤细得像小女孩一般的手腕发呆,我不敢照镜子,我本来就瘦,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吓人吧。
可惜他人就是我的镜子,我能从其他人那挂着黑眼圈的憔悴面容上看到我自己。
雪玢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她暗粉色的嘴唇上爆起了干皮,额头上冒出了好几个熟透了的痘痘,她用宾馆里透明的廉价塑料梳子梳着自己打结的头发,却怎么梳都梳不开。
这些原本美丽又诱人的女孩此刻在我的眼里变得不再神秘,她们不再如当晚在ktv里那样让我气血上涌,其实此刻的她们依旧是美丽的,只不过就像当年那袋掉在污水里的漂亮糖果,糖果依旧是糖果,可惜不会再让人有食欲了。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裤子,可惜我的尺码已经变了,原先合身的牛仔裤变得肥大不堪,即使我把裤腰带勒到最小,裤腰的边缘也只是才勉强挂到我的胯骨那里。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要想把法把我的皮带多扎几个孔,好让我的裤子适应我缩小后的崭新身体。
我拿起手机,发现守宫给我打了二十多个未接电话,我回了一个电话给他,对面响了几声就接了,紧接着就是一顿连珠炮式的质问。
「你干什么去了?一个星期不看手机?你赊的账什么时候还?我他妈以为你死了。」
「……嗯,你在哪?」
「仓库。」
「好,我一会去找你。」
我按下红色的挂断按键,整个人坐在床边绝望地发呆。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情,我还有一大堆烂摊子没收拾——首先,我现在欠了守宫不少钱;其次,我同时赚汉族和彝族毒贩双份的钱,并且通过倒卖、降纯度等方式互相从中抽取利润,这个秘密全世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知道,拉龙他们,小宁她们……这两帮人混在一起这么多天,我该不会穿帮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拉龙突然从后边拍了我肩膀一下,我立刻吓了一个激灵,本能地浑身哆嗦。
「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你刚才跟谁打电话?」
「你吓我一跳啊,我……一个朋友。」
我回答地很不自然,好在他没有察觉到。
年轻的男孩女孩们不知不觉间都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这标志着我们即将从原始社会回归正常社会了。
小宁正在撅着屁股趴在桌子上,她在给宾馆老板写字条,纸上的字迹娟秀大方,她之前告诉我她以前读书的时候还得过书法比赛二等奖。
字条上的内容是:为我们溜冰时弄脏床单表示歉意,并且给老板留下几百块现金作为赔偿,剩下的房费她会在一周内还清。
我对她的做法哭笑不得,开始在一旁调侃她,我要是老板,你们把我房间的床上弄得都是精液、淫水,甚至还他妈有尿,我能把你们活剐了你信吗?你偷偷写道歉小纸条有个屁用。
为什么我会关注小宁的字迹和纸条的内容呢?因为我体内那根色欲的弦已经断掉了。
小宁有一个肥美诱人的大屁股,即使现在她瘦了不少,她的臀型也依旧匀称又好看,她没穿内裤,透过紧身的短裙还能看到那两片被操弄到红肿不堪的肥嘟嘟的阴唇。如果是换做以前,我肯定会趁她写字的时候跑到她背后用裤裆使劲蹭她的阴部,可是现在的我却毫无兴致。
小宁突然抬头看看我,又看看大家,接着她试探性地问出了一句无比可笑的话。
「有人想……一起下楼吃个饭吗?」
我们都举双手表示赞同,但其实没人真的想吃饭。整整七天,我们硬是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啊!
我们从旅店一楼的后门偷偷溜了出来,走到楼下的一家面馆,老板热情地接待我们这帮瘦猴,问我们要吃什么,结果我们八个人磨蹭了半天,最后吞吞吐吐地告诉老板,来一碗牛肉面条。
「啊?你们八个人,只要一碗?」
我点点头。
对啊,只要一碗,可能我们连这一碗也吃不下呢。
这个老板一定觉得很奇怪,我们这群人的穿衣打扮看起来明明不像一副差钱的样子,却一个个灰头土脸、瘦得吓人,言行举止又无比地神经质。
当那晚热腾腾、香气扑鼻的牛肉面端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他妈差点没忍住一口呕出来,我真是一点胃口也没有,这碗面谁也不愿意动筷子。
我们几个人围坐一桌,那碗牛肉面刚好摆放在我们的中间,这场面看起来好滑稽,我们仿佛不是要吃饭,而是在举行某种神秘的仪式。我打算做个表率,从筷子篓里抽出两根筷子,望着这帮人面面相觑的呆滞的脸,打破沉默:「都愣着干嘛?吃饭啊!」
其他人听了我的话都像被点醒了一样伸手拿筷子,可是那不情愿的样子搞得好像我在逼大家吃饭一样。
最后,我们八个人,一人吃了一根面条。
我们走出面馆,在大街上像一群孤魂野鬼一样飘飘荡荡,午后的阳光照在我们沾着风干的精水的衣服上,那单薄的布料里躲藏着我们脆弱不堪的身躯,即使是徐徐的微风也像海啸一般拍打我憔悴的肌肤,那力道简直能把我的骨架击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