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听到那人翻身下床,如鬼魅一样的来到他面前,范闲不用抬头去看,都知道他的眼和脸是什么样的表情,肯定是恨死了。
李承泽在他面前坐下,冰冷的目光盯着他,抓起小案边上那粥,侧头,目光却是不挪分毫,如饮酒一般,一鼓作气地将那粥尽数咽下。
李承泽将空碗猛地放下,冷冷道,“如何?满意了?”
范闲此时才抬眸看他一眼,目光宁静得像水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曾经历。
可这样的眼神,却叫李承泽不寒而颤。
越是平静之下,越是波涛汹涌,暴风雨之前,往往都是宁静的。
范闲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伸手将他嘴角的水渍擦掉,“这样才算乖巧,承泽,你自己不想活,总得考虑别人不是,以后绝食这种小脾气,就不要闹了,三餐按时吃,觉正常睡。”
“怎么活着不是活着呢?”
范闲将书放下,慢慢地起身,如海草一样的发,被他抚到肩后,他淡淡地说,“只要活着,总有望到头的时候。”
李承泽不想说话,只觉得烦躁。
他面前这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一身肃杀之气,如凛冽的上位者压迫气势,是如何都淡不掉的。
范闲也知他不想搭理,便也识趣,“我今日还有事情要做,晚一点来陪你。”
李承泽深吸一口气,似是气愤,却是没有像往常一样摔砸东西,而是平静地去拿那本书,然后翻开。
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李承泽从来没想过,这个囚笼之地还有客人。
李承平乐呵呵的笑着,搬来凳子坐在李承泽边上,“二哥。”
李承泽看看那快速封闭的密室门,又看看李承平手中那把钥匙,面色有些怪异,不过片刻,就又将书拿起来。
皇家之中,没有亲情。
承平来,他不信是让他解脱的。
李承平知道,他虽然一脸平静的样子,心中肯定是不平静的,自己说什么,他也能听到,便笑着问,“哥哥,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李承泽闷闷地笑一声,“左不过是瞒着范闲,偷偷摸摸来的,但是你能找到我,也算是你有本事,小不点,你一直这样聪明吗?”
听到赞扬,李承平面上浮现出快乐与乖巧的笑来,“二哥也觉得我聪明?我也觉得,你猜猜看,我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也知道李承泽不会回答自己,李承平学着往日李承泽的坐姿极为没规矩的坐着,然后笑着说,“城南那家糕点,老师在时每日不管多晚都要去买,若是不在,王启年也会去买,然后送进范府。”
李承平掰着手指头数着,“老师近来总爱搜集一些前朝诗集,或是一些残卷古书,京都官员都知道,给老师送礼不能送金石玉器,要送书。”
“那时刚刚下朝,老师听说家中起火,骑马疾驰……”
说罢,李承平又极为乖巧的笑着,眼眸却是算计,“其实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糕点甜食谁都能吃,老师是诗仙,喜欢诗集文章也是应该,家中起火着急才是对的。”
“可我偏偏知道,老师不喜甜食,只有二哥,总觉着日子苦,爱吃点甜的,而喜欢诗集酷爱收藏诗集,二哥最为典型,那日老师回府,却是不奔起火之地,反而直奔后院卧房,那时候我就在想,这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呢?”
李承平观察着二哥的面色,想在上面看出点什么来,却是什么都没看出,那人只是安安静静的,平静又冷漠地看着他,有那洗净铅华归于璞玉的意思。
李承平觉着无趣,不耐地抱着手臂,“算了,实话跟二哥说吧,真正让我起疑心的是陈萍萍的死。”
“老师这人,最是重情谊,陈萍萍于他十分重要,说亦师亦父也不为过,老师明面上对陈萍萍诸多打击,可我知道,老师是希望他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