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恢宫宇下,点灯如河,朝坤殿许久未见如此热闹。
鬓发如雪的太皇太后着一身石青色缎绣寿字彩云棉袍,由太后亲自搀扶落座于高殿正中,面色红润、慈祥威丽,颇有大病初愈之感。
太子携孙良娣上前来请安磕头,连忙被太皇太后叫起并近前来,三个多月的身子尚不显怀,太皇太后牵着孙良娣的手叮嘱了两句,便叫身后的宫人看赏。
和乐融融的祥庆气氛下,饶是在殿侧调度安排汤膳酒饮的绾青也不由觉得高兴,却见望云急急从殿外回来,凑到她耳边说道:“姐姐,太子桌案那儿似乎少备了一位。”
怎会?绾青刹时在心中反问,太子宫中嫔妾也就是那几位,再无嗣眷。可灵光一闪,她猛然想起下午在锦碧宫前,亦是听小德子提起过这位。
“可是梁昭训?”绾青微微侧首问道,见望云连连点头,吩咐道:“后头有多备的,快呈一份上去罢。”
望云嗳了一声,立即去了,倒叫绾青愈发好奇起来,这位梁昭训是何许人也?出席家宴的名册早就与各宫总管确认过,太子回宫也才一日不到,这位昭训也不可能是当日晋封的,那么……
随着望云已领着一传膳宫女入殿来,绾青便朝梁昭训的座位走去,彼时太子与孙良娣亦回到了自己的桌案前。
“奴婢办事不利,竟少备了梁昭训的膳食,眼下正送膳过来,还望殿下恕罪。”
“错不在你,原是我未叫人加上名字,你先起来。”
绾青谢恩起身,亲自领着望云来到梁昭训一人座前,这才看清了这位新晋昭训的真容。
印象中娇俏的扫洒宫女,晴羽,在随驾北境两年后便摇身一变成了梁昭训么?
“绾青,许久未见。”
见到主子是理应行礼问安的,昭训虽是太子之嫔妾,位份却只有从七品,绾青如今身为皇后的贴身女官,早已是正六品了,遵循宫规,只需颔首即可。
“梁昭训”,绾青忍下心头漫溢的疑惑不解,却又感到逐渐涌起的委屈羞辱在脑海中肆虐,暖如春昼的宫殿竟一下子叫她恶寒遍体,只能强撑起一个微笑回应:“别来无恙。”
望云直觉平日里时时得体、处处周到的绾青,精神及语气皆不同于往常,又不知她与梁昭训之间有何过往陈事,遂眼神示意传膳宫女麻利地呈膳,笑着打圆场:“奴婢疏忽不周,还请昭训海涵。”
“宫中节庆宴会是难免有疏漏出入的。”
此话更教绾青忿忿地恼火起来,原就不是她或望云的疏忽,望云已揽错过去,梁昭训还这般说来,倒真似她们二人有甚需要恕罪之处了。
“多谢昭训体谅。”望云不卑不亢地微一屈膝,“那奴婢便与绾青姐姐便先告退了。”
绾青脑中混沌,脸颊似要烧起来,手掌却冒出细密冷汗,冷着脸未再多言,木然地转身同望云一道离开了。
望云从后轻轻拉了拉绾青的袖子,绾青如梦醒般回过头,只见小丫头正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瞳孔中充满了鼓励和信心。
绾青深吸口气,平复了波澜起伏的心情,回以一笑。
筵席如水般行进着,觞筹交错间,太皇太后便觉身乏,欲先回宫歇息,殿内众人无不起身颂别,气氛便略冷了一会儿,不多时又恢复了笑语欢声。
“今儿瞧着老祖宗,无论是精神还是气色都愈和不少。”
“回母后,儿臣也这样以为,皆因母后衣不解带的侍奉。”
皇帝听太后及皇后的的对话,爽朗一笑:“皇后不必谦虚,若论劳苦功高,母后第一,第二也必是你了,倒是朕未能亲守在老祖宗榻前。”
言毕,一国之君举起酒觞:“朕敬母后一杯,也敬皇后一杯。”
太后被皇帝的话逗乐,缓缓举起酒杯来,皇后亦然。
转眼又有翰王熹王夫妇、悦安长公主及驸马及昭顺公主等轮番上前来向太后及帝后敬酒,更是鲜花着锦般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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