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喜公公走后,绾青一时没了主意,小德子见她魂不守舍的,故意说笑话逗她也没用,便不再说话了。
转眼便是夕阳西下,太子回宫。
绾青略显着急地迎上去,夕阳从太子的背后洒进殿内,像是落下了一地碎金似的。
绛纱玄袍、远游朝冠、紫貂端罩,走近过来,真真是丰神俊朗。
他见绾青少见的有些慌张,便问出了何事。
绾青一听他这么问,心底不知怎么地泛起一股委屈的酸劲,直冲脸颊,有点泫然泪下的模样。
她强自稳住了嗓音,向太子福身道:“奴婢斗胆,想与殿下禀告一事。”
太子已有了三分底,点点头说:“容我先把这身朝服换了,一会儿你到书房来吧。”
绾青感激地连忙道谢殿下,才目送太子径自往昌顺殿走去。
小德子赶紧跟上前,预备侍奉太子更衣,经过绾青时好言安慰她:“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事儿尽管跟我们主儿说,要是有人欺负你,小德子立马去给你收拾那个兔崽子!”
绾青摇头说着不妨事,让他赶紧去伺候太子,自己却来到殿后的空地踱步出神,不知要怎么和太子开口……
小德子再来唤她时,已近晚膳时分,绾青低着头走进书房里,太子已换上常袍,好整以暇地在书桌前俯身挑选字画缸里的卷轴。
绾青远远地站在门内,瞧着书架上的兰花、整墙的紫檀书柜、太师椅后的暖玉屏风好像和平时没有两样,熟悉感却让她突然无所适从。
“天冷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太子只消随口一说,绾青只得挪着步子来到他跟前。
竟然二话不说地朝太子跪了下去:“殿下容禀,绾青有事相告。”
“何事行此大礼。”太子这才回过头去,俯视着地上跪行大礼的女子。
“回殿下,方才凤仪宫的喜公公来传皇后娘娘口谕,让奴婢明日辰时过宫叙话。”
太子故作不知,反问道:“那便去吧,可知是为了何事吗?”
绾青这才抬起头来,望向云淡风轻的太子,只觉嗓子发紧得厉害:“喜公公是说,为着丹杞的事……”
“你是如何打算的?”太子手里执着一卷字轴,语气平淡地问。
“我……奴婢不知……”绾青苦恼到极点,愈发没了主意,只是摇着头如拨浪鼓。
太子把字轴搁在桌案上,让绾青先起身,接着负手背对着她缓缓道来。
“你是否还记得之前我曾和你说过的,借东风?”
“眼下你若真能到母后身边作女官,既是提携,亦是恩典。依你的才能,定是能胜任并青出于蓝的。”
这些道理绾青岂会不知,可她只是意外,为何皇后会找上她?分明先前的时候太子依然推辞了……
“绾青,在这宫中,无不有人是身不由己。许多事亦没有太多的因由缘故。”
绾青望着太子的背影,宽阔而又可靠,可能也是跟着这样好的主子时日长了,便生出七七八八这许多的想法来。
终是自己太年轻了,高闱深宫中,哪里由得了自己呢……
“母后明眼慧心、宽仁待下,你若是去了凤仪宫,日后定也不会委屈了你。”
可绾青哪里看得到,太子平稳缓慢的叙述下,也和绾青怀揣着同样的不安和不舍。
他有口难言,只希冀绾青能去到皇后身边,这样才有人能保她无虞。
绾青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稳重,向太子又行一礼:“奴婢省得了,多谢殿下指点。自知失态,还望殿下宽恕。”
太子嗯了一声,终于转过身来,到桌案后坐下,慢慢地展开了那副字轴来。
借着最后一线夕阳,素白宣纸上的金钩铁竖也被这暖黄染上缱绻暖意。
“黄昏又恐姮娥笑,月到珠帘不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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