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青再回到锦碧宫时已是黄昏日斜,小宫女们已经将软细行囊收拾得七七八八,她强打起精神来盘算清点,这一盘便到了晚膳时分,太子依旧闭门在书房中。
膳房的薛公公来问是否要传膳,绾青只道请吧,调整好烦乱的心情,转身往书房去请太子:“殿下,该用晚膳了。”“进来。”绾青一愣,怎得还让自己入内去呢。推开门只见太子背对着门,坐在长榻上默不作声。
夕阳将他的背影拉得愈发颀长,也染上了三分孤凉。绾青慢慢走近过去才发现原来太子正在独自弈棋。
他的指尖拈着薄薄的棋子,思忖良久再落子,显得无比慎重且认真,哪怕他的对面空无一人。绾青能识出这已是一局残局,黑子咄咄逼人几欲取胜、白字艰难防守只待最后一搏。这时,太子的声音复响起来,他虚抚着下巴问:“青儿看这下一步,黑子要如何走才能一举定胜?”绾青忙摇了摇头:“奴婢惶恐,不知其道。”
“走吧。”太子终于推开棋盘,从榻上起身来,绾青跟在他身侧往正殿去了。
今日桌上有一碟御膳——砂锅煨鹿筋,听闻是皇上分赏给皇后、太子及熹王、翰王的。绾青看那翠蓝骨碟中的菜色白汁亮,确是御膳房才能烹制的绝味,于是赶紧夹了一筷子到太子的碗中。又怕素日喜清淡饮食的太子嫌其味厚,便再补上一颗碧绿生青的菜心来解腻。
“父皇倒是顾念着我们这些做儿子的。”绾青听了微笑着接话:“鹿筋难得亦难处理,皇上自是看重殿下的。”
熹王是皇帝长子,生母是不太得宠的襄嫔,但到底是这一辈里的大哥,平日敦厚稳重也得皇上重用。
翰王也非皇后所出,境况倒与熹王大相径庭,他的生母是四妃之一的贤妃。小太子三岁有余,却文采卓越,行军策论更是无出其右,因此深得皇上喜爱。
太子行第二,乃大行中宫敬元皇后之子。如今身居凤仪宫的皇后齐氏实是继后,太子与她素日里扮得母慈子孝,实则并无太多母子情谊,这也无可厚非。所幸太后垂怜太子幼时便早早丧母,格外关照太子的饮食起居。更格外开恩让敬元皇后的陪嫁丫鬟,亦是自太子降生便侍奉左右的静儿留宫,至今照料着已过弱冠的太子。
如今静姑姑已不大亲手管事,绾青也以把大宫女的事宜在手中滚得熟烂,只在遇事不决时去向静姑姑讨个主意。正如眼下,太子用完膳后径直去了凤仪宫向皇后辞别,绾青便空闲下来,向偏殿后头的耳房走去,是去寻静姑姑。
“静姑姑在吗?”
“是绾青吧?进来坐。”
绾青坐到一身深褐色宫装的妇人面前,静姑姑见她不复往日的恬淡,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给她倒了杯水问她出了何事。
绾青把丹杞那日同她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又说了一遍给静姑姑听,静姑姑道:“原是这样的,你是如何想的呢?”
“绾青不知,特来求姑姑指点迷津。”
“这事儿突然,连我也未闻长安转职之事。殿下知道了么?”
绾青摇了摇头,说并未与殿下知会。
静姑姑沉吟片刻,拉着她手劝慰道:“我知你心思。阖宫上下皆知太子是难得的好主子,你是不愿从离的;皇后娘娘那儿既是良机,亦不可拒推。但说到底,我们的去留不都是由主子们决定的吗。”
“姑姑慧明,绾青省的……”
“你且安心做事,若皇后娘娘真召你去谈及此事,我们再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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