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那么大,楼远钧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抓在自己手里,平日里他会关注各类奏报,但主要还是靠比较倚重的那部分朝臣去掌控整个朝局。
对于这种具体到某一个县的事务,楼远钧还真没太关注。
河东的旱灾底下的人并没有瞒报,还宵衣旰食地安排赈灾事宜,中间还病倒了一次,众人还劝他该休息时得好好休息来着。
那些极善逢迎的下属还就着此事写了不少诗,直夸秦首辅为朝廷鞠躬尽瘁。
大半年过去,河东虽还是陆续有大灾小灾,但都属于赈灾到位就不会出问题的范围,不至于闹出这次急报所写的情况。
不仅有人沦为流民逃亡外地,还有不少人落草为寇为祸一方。
最严重的地方居然还是秦首辅的故里太溪县。
江从鱼也皱起眉。他本意不是想告秦首辅的状,可楼远钧一开口便提到了秦首辅,他也不能避而不谈。
既然没旁人在,江从鱼便说起自己的看法:“秦首辅他……好名。”
人活在世,总有自己格外执着的东西,有人为权、有人为利,秦首辅则是为名。
大抵是因为他靠着好名声坐上首辅之位,所以现在他愈发看重自己的名声,这一点从他对秦溯的苛刻要求就看得出来。
如今秦首辅身边聚集着的人也都是些爱溜须拍马的。
江从鱼自己也挺爱与秦溯他们写诗互吹互捧,但也没有像那些人那样,秦首辅打个喷嚏都要夸他是为国为民而打!
楼远钧道:“难道他家乡出事,他名声能好?”
江从鱼也跟着沉吟起来,斟酌着说道:“他肯定不是故意想让家乡出事,说不定其中有什么内情,恐怕还得陛下派人去彻查。”
楼远钧道:“你什么都不清楚就来与朕说这些,难道不怕秦首辅怀恨在心?”
江从鱼一怔,回道:“臣没想那么多。”
他到京师后遇事都是直接莽的,有什么事上头永远有人顶着,在国子监时有沈祭酒,在朝堂上有楼远钧,就算他行事冲动一些也无妨,谁都不会与他计较。
只是事情他都看到了,怎么可能当作没瞧见?何况他都命底下的庄子收容流民了,旁人肯定知晓他会奏告到楼远钧面前。
楼远钧本想说“以后要多想想”,又觉得有自己在江从鱼何必瞻前顾后?
江从鱼合该看到什么都直接与他说,而不是每句话说出口前都要反复衡量利弊。
这种念头对于楼远钧而言是陌生的,偏偏又盘踞在他脑海里不愿走。
难道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的吗?
楼远钧道:“朕会派人去彻查清楚,不过你收留了那么多流民,得提防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件事做文章,还是让京兆府接手为好,至少得让京兆尹把人记录在案。”
江从鱼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他只是见天气越来越冷,怕有这批流民撑不下去而已。
若是好不容易来到天子脚下,却仍旧冻死于道旁,岂不是叫天下百姓寒心?
江从鱼点头:“我也是事急从权,若是能由朝廷来安置那当然最好。”
楼远钧命人去传话,自己则留江从鱼用午膳。
江从鱼又和楼远钧说起自己的想法,朝廷这边进一步赈灾当然是必须的,但除此之外还可以组织国子监的监生去走一遭。还有羽林卫那些小年轻也长大了,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这些人以后都是要独当一面的,理当早些了解这些事才是,总不能等将来碰上事了才去琢磨该怎么应对吧?到那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可就难以估量了。
楼远钧耐心听完江从鱼的话,才淡淡发问:“你是想当领队的?”
江从鱼一听楼远钧这语气,暗道不好,这人又生气了。他坦白说道:“臣想去看看,亲自看过了才知道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