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妙还是?看他。
她咀嚼他那些话,一遍遍地回想,忽然就想起一件事。
“那时候,我说你字写?得?好看,你说有人比你更好,是?她吗?”
姚颂点头,“字写?得?比我好的,天下?不知凡几,不过那时我想到的,只?是?她。”
阿妙安静了一会?儿,又问:“你究竟为什么不能爱她?”
“我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养大了我,对我有诸多期盼,我需要光明前途……我是?绝不能住到这山野里的。”
“我真嫉妒啊。”
阿妙懂了,“你需要得?力的妻子。”
姚颂恹恹地点头,语气颇为嘲讽,“我也只?是?俗人。”
阿妙低下?头,下?定了某种?决心。
第75章
姚悦忧心钟浴。
他知道这?个女孩子身上?发生的所?有事——先前纵有模糊处,冬至宫宴之后,一切也都清楚了?。
他不能不伤怀。
姚悦是收到钟拂绝笔书信的少数几人之一。读过信,什么都来不及打点,当即启程北上?去往漳南。
隆冬,漫天大雪,飞扬的白幡。
墓碑前伫立的人,他的心也是一片荒原。
钟浴秉绝世姿容,可比起她的父亲,终究还是不足。
钟浴只是个小女孩。她的哀情,多来自于男女间的不如意,是一朵将开的花,骤逢重雨,坠折了?枝条,楚楚可怜,一副清丽艳态。钟拂也可算作是花,不过是腐水里?长出来的,畸形的,妖靡相,勾魂香,见则中心摇摇,嗅则神思昏昏。这?人整个是烂的,且烂得有煽动?意味,引着人情不自禁陪他一起烂。
姚悦认识钟拂的时候,已经不算年轻,可还是入了?魔障。他的身心深受折磨,可他始终不肯沉沦。久浸欢乐场的人,见惯了?各种丑态,清楚恪守自持的可贵,是以难免高?看他一眼,视他为正?人君子,可堪托付之人。姚悦收到那封告别的信,知道在钟拂眼中,自己终究与旁人不同,他心里?很觉安慰。他的牺牲,到底值得。
钟浴是钟拂唯一的子息,姚悦是想把她接到身边当亲子养的,但他终究晚到了?一步。
姚悦没有在漳南见到钟浴,后来辗转通了?信件,也提过接她的事,只是她不肯,她说?自己是快活的,不愿挪移。她是真的快乐,字里?行间感受得到,所?以姚悦没有强求,只是常写信关怀。她太快乐了?,无心顾及他人,所?以只是偶尔回信,且极敷衍,颇有辜负真情的意味。礼尚往来,情亦是如此,被辜负的人,久之难免要失去热忱,但姚悦还是坚持写,因为不愿意失了?她的消息。如此许多年,幼童长成了?少女,有了?难以排遣的心事,周遭无人倾诉,便写在纸上?,千里?迢迢传给他。他读着信,想象她长大后的模样。他知道她生得像她的父亲。他是无论无何都会给予她支持的,他决心去找她,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能解除她的烦忧。出发前,他写了?信,宽慰她,叫她放心,他会为她铺平道路,一切都会好的。路行了?大半,他收着了?回信,得知她已返回云林。他又提起想接她到自己身边的旧话,她答应了?,可是没有来。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都知道的。他一直有心,可是又老又病,行不得远路了?。但他还是想为她效力,想再?见一面,看一眼。
见到了?,难免感慨。
她实在太像她父亲,各种相似。
故人恍惚就在眼前。
他当即知道,她很难过好这?一生了?。
但他还是愿意为了?她奔走,哪怕徒劳无功。
他死在冬至之后,死前仍在牵挂。
应下的事,他竭力做了?,问心无愧。